第2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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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用淮河水道进行漕粮运输、利用巡检司进行军屯、打击私盐以及与地方官员及乡绅势力沟通、与刘庭州打交道,与孙壮等渡淮军左营的流民军降将们打交道,都需要调曹子昂来独挡一面。
  当然了,将秦承祖留下来也合适,不过林缚更需要秦承祖以长史的身份留在身边,出谋划策。
  到九月下旬,淮东制置使司府的官员体系、军制也正式确定下来,江东左军自然也成为历史名词,要改称淮东军了,以崇州为治所。
  林梦得、秦承祖出任淮东军左军长史,曹子昂、傅青河任淮东军左右行军司马,孙敬轩、胡致庸、孙敬堂等人为诸曹参军。
  淮安设泗阳、淮沭、淮口、白塘埔、浦北、浦南六巡检司,崇州设鹤城、九华、江门、西沙岛四巡检司,又在泗嵊增设泗嵊巡检司,加上海陵府境内的三处巡检司,淮东军共直辖十四个巡检司。
  淮东军下设步军司、马军司、水军司、工辎营。
  林缚兼任步军司统领,下设左军中前后五军。
  凤离营也正式编为淮东制置使司步军司左军凤离营,以宁则臣为步军司左军指挥使,编二旅十营六千卒。
  长山营编为步军司右军长山营,以敖沧海为指挥使,编一旅五营三千卒。
  亲卫营编为步军司中军亲卫营,以赵虎为指挥使,编二旅十营六千卒。
  崇城步营编为步军司前军崇城步营,以周同为指挥使,编五营三千正卒。
  同时将渡淮军左营改编为步军司后军,以孙壮为指挥使,编二十营一万两千正卒。仅仅是编制上好看,名义上受节制,但既不听调,也不听宣。
  周普任马军司统领兼任骑营指使司,编轻甲骑两营一千两百卒,甲骑两百卒。
  林缚兼任水军司统领,下辖第一、第二、第三靖海水营,分为赵青山、葛存信、葛存雄为指挥使,另设孙敬轩为船政使,负责水营战船的督造。
  工辎营以孙敬堂为指挥使。
  这样,便大体勾勒出淮东军的框架来。
  当然,海陵、淮安两府诸县所辖的县兵、乡军都要受淮东制置使司的节制。
  林缚九月中旬,在山阳召见出任淮安府军指挥使的肖魁安与海陵府司寇参军吴梅久。
  一是要求肖魁安,将淮安府军从原编的二十营裁撤成六营。除淮安城驻两营、山阳驻两营、沭阳、海州各驻一营府军外,其他各县皆不驻军,捕盗治安、城门检巡由县三班衙役负责,遇匪就近通告驻军。
  淮安府军需接受行军左司马曹子昂的节制。
  二是要求吴梅久,将海陵府境内的县兵乡军,也照淮安府军改编,编海陵府军六营正卒,多余兵卒,悉数解散归农。海陵府军由吴梅久来兼任指挥使,需接受淮东制置使司行军右司马傅青河的节制。
  林缚以此削减地方兵权,更是要大幅缩减地方开支,这样,新增两万淮东军兵额的军费开支,不会给地方增加额外的负担。
  虽说淮泗战事进入九月就基本结束,但陆陆续续的琐碎事务很多,需要林缚留下来处置。
  数万流民军解散后的丁壮及数量更为庞大的家属,除少部人留在山阳县安置外,大部分都沿白塘河、清江浦、北官河南下到崇州去。就算十数万人的大军南下,也要十天八天才能走完这一程,何况都是组织性很差的流民丁壮及家属。
  林缚一直到十月初旬,才从山阳动身回崇州去。
  卷八 淮东
  第1章 捍海堤
  从山阳县沿白塘河往东南而行,从亭湖县西南进清江浦。
  过清江浦入北官河,就是盐渎县(今盐城),往南行,便是海陵府建陵县,再往南便是皋城,皋城西是兴化,兴化西则是维扬,从皋城往西南是海陵,往东南就是崇州。
  淮河、长江不断挟带泥沙入海,不断往下游形成冲积平原,两个冲积平原之间的海域在千年之前还没有成陆,是一处大海湾。
  在潮汐的作用下,大量泥沙给推到海湾口堆积成沙堤,形成潟湖。又在江淮诸多支流注入的影响下,潟湖内泥沙淤积成陆,逐渐形成今天的盐渎、建陵、皋城三县。
  由于成陆的特点,四县境内地势低平,易受涝,水网稠密,湖荡相连,湿地、沼泽众多,成为四周高、中间低的“锅底洼”湖荡平原区,又称北官河平原。
  清江浦的地形特征,就是整个北官河平原成陆前的缩小版。
  北官河平原易受涝倒是其次,受海潮回灌的危害更大,故而在整个江淮平原,盐渎、建陵、皋城三县离通常意义上的鱼米之乡有着极大的距离。
  林缚站在船头,眺望整个湖荡平原,小蛮看着西南角的景致,却是十分的兴奇:“那片的田地,给水围着,一块块的,怎么跟草垛子一样?”
  林缚望过去,笑道:“说草垛子,还真是形象。记得不差的话,这里应该是垛田镇了吧?”最后一句话,林缚是回头问孙敬堂。
  “大人记得不差,那正是垛田镇!”孙敬堂说道,“这里河汊纵横,地势太低,动不动就受涝,乡民为防御洪水,不断浚河取土,加高田地,这样一块块农田就像漂浮水里的草垛子,久而久之,就称为垛田镇。乡下人家要种田,还要荡一叶小舟过去……”
  “那岂不是很辛苦?”小蛮说道。
  “种田哪有不辛苦的?”宋佳在边上笑道,“浚河取土,田地应是肥沃,有好收成,再辛苦些也值得……怕就怕涝灾太频,那才叫苦。”
  “涝灾还是其次,”林缚说道,“盐渎、建陵、皋城三县,地势低平,海潮回灌才是大害。海水含盐,田地侵盐,便是瘦土。这浸了盐水的土地,看上去与崇州的良田相差无比,收成能差上三四倍……”
  今日秋光尚好,陈渍、张苟、韩采芝、陈魁立等降将也给请过来,共赏秋景,联络感情。
  他们出身都低贱,对农事不陌生,听着林缚与诸人说话,远望过去,颇有所感。然而心里又疑惑:林缚乃堂堂淮东制置使,麾下拥雄兵数万,无事关心这等低贱农事做什么?
  “这捍海堤一定要修,还不能拖延!”林缚左拳捏起捶打右手,下定决心道,“从南下民壮里抽丁五万,编入工辎营。从江门起,往北修,修三百里,一直修到清江浦南岸。大堤要能挡住海潮,堤上要能走马车!争取两年内修成!”又指向陈渍、张苟、韩采芝、陈魁立,跟孙敬堂说道,“这四人都给你,葛司虞、王成服也给你!你还要谁?”
  陈渍、张苟是降将,又是林缚用来要挟孙壮在睢宁不叛的人质,怎么安排都无所谓,便是给软禁起来,也有心理准备,何况是给拉去修捍海堤。
  韩采芝、陈魁立二人心里有些委屈,他们都上林里子弟,以为投附过来,能在淮东军中得个好位置,没想到给按上这差使。
  林缚似乎能看透韩采芝、陈魁立两人的心中所想,侧身跟他们说道:“不习政事,难为良将。这一两年,你们就随孙指使司好好学一学政事。另外,我有兵书送给你们,你们好好研习,自有你们出人投头的机会,实不急于一时。”让人拿来四本练兵册子,送给韩采芝等人。
  陈渍也拿了一本,他朝张苟呲了呲牙。
  张苟还识得几个字,他大字不识一个,送他书正好当草纸擦屁股。
  “你个莽货,弄大人家姑娘的肚子,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林缚朝陈渍骂道。
  “哪个不认?还是拜了堂的!”陈渍委屈道,“睢宁给大人夺去,听说李家姑娘死在乱兵之中,再说我现在跑到李卫老儿面前叩头认他作爹,他还不一刀捅死了我?”
  “你要敢将这本书撕了去擦屁股,一年时间里识不全里面的字,你就一辈子修海堤吧!”林缚也不说李卫女儿给他送去崇州,说道,“你家人我都接到崇州去。你先老老实实的给我修一两年海堤再说,要敢私跑去投孙壮,我有手段对付你……”
  陈渍心里纳闷,听林缚的语气,怀疑李卫的女儿还活着,但就算活着,也没有他的份。李卫是睢宁知县,是进士出身,哪可能跟他一个贼将联姻?
  天时将晚,孙敬堂等人不打扰林缚清养,与诸人离开林缚的座船。
  “各家都急于扩充势力,有银子都拿来置军械、养兵,你都舍得如此大规模的去修这个捍海大堤?”宋佳这时候才心有感慨的与林缚讨论修捍海堤的事情。
  “扩充势力,往哪里扩充?”林缚笑问,“争霸天下千年梦,谁都想去做,但需时需势。时不至、势未成,能保一方水土安宁,难道不是雄杰了?”
  要是历史轨迹不发生改变,北宋年间的范仲淹应该在江淮沿海修一座捍海堤而名垂青史,“范公堤”使淮东易受海侵之地变成鱼米之乡,在千年后也给后人凭吊。
  历史轨迹改变,自然也无人去修什么捍海堤,盐渎、建陵、皋城三县,依然受海侵之害,民生凋弊。
  林缚去年就想在鹤城草场外先修海塘,只是运盐河清淤工程才结束,修海塘的事情还没有提上日程。
  如今坐到淮安制置使的位置上,便要站到淮东全局去考虑问题,修海塘不能只修鹤城一截,要下狠心从南修到北,不管将来天下局势如何变化,也算是给淮东民众留下一处福址。
  “这倒也是,制霸之事,还真急切不得,”宋佳眸子盯着林缚看,笑道,“让我猜猜修捍海堤有哪些好处……”
  “那你来猜猜!”林缚笑道。
  “捍海堤修成,堤外煮盐、堤外植稻,于民有利,于淮东有利,便是耗银百万,能增淮东粮赋,也有利你在淮东滋养声望,就要算第一桩好处,也是最紧要的好处。”宋佳说道。
  “不错,”林缚笑道,“这桩好处,来得太慢,远不及手握十万雄兵,威慑乡里来得爽利,其他人也许不屑为,我倒是有些耐心……”
  “淮泗之战,你得六万丁壮,都编入军伍,淮东军将骤增十万,招摇而无用武之地,又耗养军之资,崇州怕是支撑不住,智者不为,”宋佳说道,“编入军屯,开垦鹤城草场,对你来说,应该是最有利之事。但编入工辎营,去修海塘,军制不散,战事急烈,随时能编入诸军作为正卒驱使,也不失为良策……”
  林缚点点头,承认宋佳说得有道理。
  修三百里捍海堤,在当世怎么都要算超大型工程,最需要重视的就是组织性。
  除了兵甲装备以及战训强度不同外,工辎营的编制与诸军无异,组织与军纪,也将严格照营伍来实施,修堤之余,也能进行一定量的战训。
  战事和缓,淮东军维持当前兵额足以,一旦战事激烈,就可以直接从工辎营抽调合格的、能适应淮东军战场纪律的兵员补入诸军,迅速进行大规模的扩编,扩编之后,也能迅速拉出去打野战,而不用担心战斗力会给削弱太多。
  “其三,你修捍海堤,当然也不恰好沿着盐区与县域的分界线修,往盐区多移一步,堤外所得良田便归你所有,”宋佳说道,“张晏虽为盐铁使,品阶在你之上,但两淮盐区及十监院,加起来也就两万盐卒,你工辎营压上去修海堤,就有五六万人,两淮盐区争地必然争不过你。修海塘也有利盐区。据我所知,海潮漫涨,沿海庐舍漂没,盐灶毁坏,第一个受损的就是盐户。修得捍海堤,盐区虽在堤外,但盐户总有安身立命、不受海潮侵害之所。你主持这等大事,张晏总要退避三舍,让你三分。三百里捍海堤,你往东多移一里地,便能得十万亩良田,能弥补你修堤所耗一二……”
  “倒合该你来做我的行军长史,”林缚笑道,“这本帐,普通人还算不到呢,算是一桩好处。”
  “我看少夫人堪比女诸葛呢。”小蛮在一旁插嘴道,她虽然心里对宋佳有所抵触,但诸多女眷里,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宋佳能给林缚出谋划策。
  “盐渎、建陵、皋城三县,湖荡成片,沼泽成群,陆路远不及水路便捷,”宋佳说道,“虽说水路也便,但紧要之时,如夏秋风暴季海路不通时,没有陆路总有诸多不便。修成捍海大堤,实修成一道从崇州直达清江浦南岸的快捷兵道,有利于在崇州掌握整个淮东局势——其利四也!”
  “此外,修捍海堤,大利之事,势必也要动员地方势力,地方势力也会甘愿为你效力,”宋佳说道,“有利你拉拢盐渎、建陵、皋城三县的地方势力,从其地招拢人才为你所用,其利五也!你说我说的这些,有没有道理?”
  “总是头疼女人太聪明,”林缚微微一笑,说道,“在你说来,倒真有诸多好处,但在我看来,人生匆匆,总要留些好处在世间,才不枉这一回。修捍海堤,大利于淮东,我能为,又岂能不为?有时候,也仅如此简单而已。”
  宋佳抿嘴而笑,她才不信如此兴师动众之事,林缚拿一个简易的理由,能说服崇州众人。
  第2章 高筑城之策
  南下的船队庞大,挤得北官河满满当当,速度就快不了,十月初五从山阳出发,十五日才进入运盐河,算是进入崇州境内了。
  林梦得、胡致庸、胡致诚、李书义、陈雷等崇州属官佐吏,以李书堂、罗复等崇州士绅,浩浩荡荡数十人,到九华西北来迎接林缚一行班师回崇州。
  海陵知府刘师度也要受淮东制置使的节制;林缚回崇州,他也不拿架子,亲自到九华来迎,打算一同到崇州,好跟林缚商议海陵府境内的军政事务。
  其时正值秋粮收割季节,运盐河两岸皆是金灿灿的稻地,已有农人伏首田间,收割稻谷了。
  率部北上守淮时,麦禾都没有抽穗,转眼间却要秋粮收割季节,时间流逝如白马过隙,不留神已经是半年过去了。
  “香樟里今年的收成能增加多少?”林缚问香樟里的里正罗复。
  “运盐河拓宽了,香樟里几条河流都在梅雨季之前清过淤,今夏,香樟里就没有遭过半点涝,十年罕见的大丰年,”罗复捋着霜白的大胡子,兴奋的说道,“去年已经能算小丰年了,不过今年的夏粮收成就比去年多收了两成,秋粮少说也能增收两成!”
  “地方上农闲时,每年都要组织乡民修整沟渠,把选种、积肥的事情做好,这样的收成,年年会有!”林缚笑道,“为把运盐河拓宽,我是跟地方借了些谷粮。这些谷粮,我也没有藏到个人口袋里,都用在兴修水利上。如今大家都能有好收成,我也就心安了,三五年,也就把之前借的谷粮还给大家了……也就不用再给大家骂了!”
  “那是我们这些愚夫蠢民不识大人的苦心……”罗复尴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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