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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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维青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跟他混熟了,立即毫不客气的说道,“对啊,我是爱吃醋!难道你吃饺子不吃醋啊?”
  他刚才吃饺子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倒了足有小半碗醋,每只饺子都要放到碗里打个滚儿才肯吃。
  胡利农没想到姑娘观察的还挺细,心里美滋滋的,笑着说道,“能吃醋是福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十分热闹,直到旁边的杨校长用力咳嗽了两声儿,他们才惊觉到,其他人早就不怎么说话了,就他们连个人一直不停的说话,而且当事人可能没觉出来,外人听着他俩的对话,就觉的很有些打情骂俏的感觉。
  小胡立马扭头和王文广说话去了。
  李维青却是有点不舒服,今天守着校长和副校长,她的表现可真的太差了!反观苗兰兰,一共也没说几句话,那稳重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不过,李维青迅速找到了机会扳回一局。
  临走的时候,因为小胡小萧还有杨校长都带了礼物上门,赵珍珍的回馈就是一人一包糖果,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自然没有苗兰兰的份儿。李维青将糖果袋子撕开,分了一半给苗兰兰,笑着说道,“兰兰!给你。”
  苗兰兰道了谢。
  这一年的秋天,时局的变化还不算太明显,但过了立冬,一场有着决定意义的会议开始了,会议时间持续了整整十二天。
  至此,上面的风向完完全全变了。
  关于平城修路的事情也已经有了定论。
  第109章
  自从当上工作组的最高负责人,王桂生参加的会议比之前在保密局升了好几个档次,以前见不到的领导,现在往往就坐在一个屋子里开会。因为工作组的性质比较特殊,甚至有时候他还被安排和领导坐在一排。
  一开始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但现在早已经习惯了。
  他行事向来缜密,即便是受到了优待,也不会像他的前任徐局长那么高调,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大讲特讲,但并非真的言之有物,每次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无非是强调现阶段阶级斗争的重要性,若是不及时揪出资产阶级破坏分子,整个政党的领导都会受到影响。
  虽然没有人敢反驳他的话,但次数多了也会招人烦。
  王桂生就不一样了,一般在这样的场合,除非是会务要求,否则他绝对不会主动多说一句话,即使轮到他发言,往往也是简明扼要,说完重点就结束,不会拖泥带水。因为这一点,虽然很多人对工作组这个部门看不惯,但对他这个人的印象还算不错。
  自从他上台以后,一直一来也没什么过激的大动作,不但没有继续煽动各地的运动,反而想办法四处熄火,而且还推出了平城作为全国学习的榜样,不但要求大家阶级斗争讲究方式方法,要文斗不要武斗,而且还要求不得影响正常的学习和工作。
  因此,很多已经处于半停课状态的学校恢复上课了,工厂也恢复正常生产了。
  整个社会都安定了不少。
  虽然在座的各位领导都没有表扬过他的工作,但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到了眼里
  王桂生向来很低调,但在这一次的会议上,轮到他发言的时候,第一次讲了足有十分钟。
  他先从工作组的建立说起,那个时候国家刚刚渡过最困难的时期,虽然大多数老百姓能填饱肚子了,但总体存在的问题依然很严峻,比如工业的发展严重滞后,经济总量十分薄弱,这是政党在领导的道路上遇到的巨大困难,本来这个困难需要大家一起克服,但有些人却钻了空子,利用了领导人的低落情绪,认为所有的失败都是由于潜伏在党内的资产阶级破坏分子造成的,由此就发起了一场运动。
  但事实证明,这四年来,全国的经济形势并没有变好,而是变得更差了。
  所以他认为,当前工作的重点应该是注重民建民生问题,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
  而且经过这几年的工作,很多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破坏分子已经被揪出来了,社会安定,群众团结,所以,他认为工作组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此言一出,惊动四座。
  在场的很多人虽然都恨不得工作组早早被解散,但因为它几乎凌驾于。政府之上,虽然发起人亡故了,但背后的支持者还是不少的,因此,谁也不敢随意动它。
  这个王桂生竟然主动要求下。台?
  还不仅仅是下。台那么简单,而且主动要求整个部门的人都下。台!
  整个会场雅雀无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虽然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谁也不肯先开口。
  主持这次会议的宁常委是个十分灵活的人,立即宣布会议暂停,大家可以休息半个小时。
  很快,大家或者三五个人,或者六七个人为一个小团体,开始议论这一件事儿了。
  这个会议的实质,本来就是要明确以后的领导路线和工作重点,之前几个领导人的发言已经倾向于这一点了,但都没有像王桂生的发言说的那么明确直接。
  本来为期七天的会议延期了五天。
  大会的最后一天,宁常委宣布了各级领导人的一致决议,明确了以后全党的工作路线,肯定了过去几年来工作组的一些成绩,尤其是王桂生上任以来的各种变化,同时也指出了各地工作组存在的一些问题,有些地方乱纲。乱政十分严重,甚至出现了一些过激的不当的行为,为整个社会带来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因此,这样的部门继续存在,弊大于利,是时候给予解散了。
  当宁常委宣布会议结束,全体起立的时候,王桂生坐在主席台下面,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走得是一招险棋。
  如果顺利的话,肯定会一步高升,如果不顺利,可能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不但如此,很有可能还会被人翻旧账。
  不但外面的人感到震惊,工作组内部也是如此,王桂生的这个打算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端了大家的饭碗。
  很多人有情绪那是必然的。
  尤其是卢志伟,他这半年辛辛苦苦,每天早出晚归,对待工作兢兢业业,无论大事儿小事儿都是竭尽所能办得更好,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今天!根据他个人的推断,王桂生交出了那么大的权力,上头领导一定补偿他,给他补个不错的位置。
  但像他们这些人就不会了,他们这些个小干部,谁都不会重视,估计就是被弃用的命运了!
  卢志伟当然还是不甘心,但这一份不甘心早就被现实磨砺的可有可无了,他干脆采取了一种逃避的的做法,白天按时上班,一下班就跑出去了,不是跟朋友四处闲逛,就是和刘芸芸一起看定影吃饭压马路。
  但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也不会持续太长。
  工作组作为一个全国性的组织,想要解散也是个大问题,不能只发一个文件就完事儿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非出大问题不可。王桂生将手下能干的七八个人都派出去了,他自己在京城坐镇,用时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结尾。
  很快上级对他新的调令就下达了,接任财务部副部长一职。
  比起他之前的保密局局长,整整升了两级。
  对于平城市工作组来说,被取消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张局长手下的人,一部分是他从市政府调过去的,现在调回来就是了,还有一部分原来是各大企业单位的员工,这些人也返回原单位,还有最后一部分是通过社会招聘的形式招来的,虽然福利待遇都还不错,但根本没有办理人事档案,所以直接解聘,再多少塞一点赔偿金就可以了。
  至于张局长本人,被陈市长命名为市长助理。
  工作组的撤销如此简单,但它引起的一系列影响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个很牛气的单位忽然消失了,这样的的消息瞒不住人,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也并不是普通的谈资。人生而为人,总是有亲戚,同学和朋友的,好多人家七拐八拐总能和劳改犯扯上点关系。
  对于这件事,反应最大的当然还是农场的劳改犯。想当初他们都是被工作组的人拉到这个农场的,如今工作组没有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很快会被放出去了?
  过去的四年里,这些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中的绝大对数人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体面的工作,十分受人尊敬,然而一朝沦为劳改犯,一切都成了昨日黄粱,不但身份地位没有了,还要整日吃着猪食一样的饭菜,甚至有时候还吃不饱,饿着肚子在田里下死力干活儿。
  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内心的狂喜不言而喻。
  各地的农场都蠢蠢欲动,青禾农场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已经是隆冬时节,但今年的冬天比较温柔,一直不怎么冷,而且迟迟未下雪,地里并没有上冻,王场长从今年的大丰收里,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经验,只要不停的开垦荒地,只要有了更多的土地,就会有更多的粮食,即便是以后再来更多的劳改犯,也不会让这些人饿肚子。
  因此,他下了命令,只要地里不上冻,就必须下地干活儿。
  当然了,王场长不是周扒皮,他的工作做的比较细致,虽然劳改犯们要顶着寒风干活儿,但食堂里除了一日三餐,还供应热腾腾的姜汤,而且他把烧制的木炭都按照人头发下去了,允许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生火取暖。
  王场长自己就比较懒惰了,尤其是最近今天,一个人整天窝在办公室里。
  这一天手下小符来汇报劳动进度。
  他惊讶的发现最近几天的效率明显下降了。
  “王场长,你是不知道啊,现在这帮人可不好管了,不但干活儿不积极,说一句都敢顶嘴了!”
  王场长一边儿吃着烤花生,一边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要闹乱子?”
  小年轻挠挠头,说道,“看着不像!王场长,你有没有听说一件事,平城的工作组被解散了!”
  “什么!?”
  王场长大惊失色,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猛了,胳膊一挡打翻了半盘子烤花生。
  要知道一手提拔他的张处长可就是平城工作组的最高领导,要是工作解散了,张处长怎么办?他以后怎么办?
  王场长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去把这两议案的报纸拿过来!”
  农场订有两份报纸,原本他提天天都要看的。不过最近这几天老家父母又来信了,说他不认老婆不要紧,但亲生女儿必须要管的吧,小姑娘如今已经七岁了,成天嚷嚷着要爸爸,所以他们决定了,让翠花带着孩子来农场找他!
  翠花这个女人他一眼都不想多看,但对于他的女儿,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五官长得和他极为相像,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一想到翠花和女儿很快就会到了,王场长就很心烦,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看。
  小符跑着出去,很快又拿着一沓报纸跑着进来。
  即便是国内重大事件,报纸上也不可能天天刊登,何况现在距离会议结束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王场长翻来覆去,将整个报纸都仔细看了一个遍,也没找到相关的消息,他半信半疑的说道,“小符,这事儿你是听说谁说的?”
  小符又挠了挠头,说道,“现在到处都传开了呀!”
  王场长看看外面灰蒙蒙的天,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吧,反正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也开不出多少地了,你等一会儿去通知,从明天开始大家就休息吧,不过同时要告诉他们,休息时间不许闹乱子,谁要敢闹乱子,第一个把他关到羁押所里去!”
  农场的羁押所,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和劳改犯们日常居住的房子隔了足有四五百米,是一处高墙严密的大院子,在这里面关着的人,一般都是犯了重大案件,绝大多数都是从其他监狱转移过来的。
  认真算起来,劳改犯中很少有人被关在这里,除了吴清芳的丈夫林老师。
  就算林老师那样霸气的壮汉,被关押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现在都规矩的不得了,不但如此,还经常写文章鼓吹当局的各种政策。若是他这不是怕了,而是学聪明了,谁会信呢?
  青禾农场的确人心惶惶。
  虽然每个人都想出去,但其中有一部分人,表现的更为迫切。
  这其中就包括了刘主任。
  但刘主任想出去,恢复身份和地位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想的是,出去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亲口问问前妻和女儿,这些年他表现不算完美,但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给前妻,对女儿也是各种关心,她在药厂的工作还是他四处活动的结果呢。
  怎么这两个人就当他死了一样呢?
  这都四年多了,他在农场无人看无人问,早就沦为了别人的笑话!
  因此,刘主任听到工作组解散了,农场又通知明天开始休息了,这两件事给了他一种妄想,他立即激动地拉着小符问道,“既然工作组倒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被放回去了?”
  这种事儿小符自然没法回答,只能恶狠狠地说道,“老头儿,少闹事儿啊,不然第一个把你抓起来!”
  其实不光是农场,学校里关于这件事儿的议论也不少。
  对于赵珍珍来说,她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她没想到这场运动竟然真的这么快就结束了。
  结束得好!
  即便是王文广恢复了身份,但只要运动一天不结束,她的一颗心就始终不上不下,惴惴不安。
  对于这个消息,杨校长是喜忧参半。
  学校里的很多老师都特别牛,杨校长惜才,觉得以他们的履历来讲,现在屈就在这么个小地方,实在是太委屈了!现在工作组都撤销了,想必这些人很快也能得到平反了,但如果平反了之后,这些人恢复了身份,自然就会离开了农场,而且也不会把孩子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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