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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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葭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弟弟,顾无忌似乎挺感兴趣的,说:“都拿出来看看,今天若是好,我就都要了。”
  中年男人立马眉开眼笑,说:“好嘞,四爷今儿是带着哥哥来大采购,我必须得亲自陪着才行!对了,今日大年三十儿,四爷你若是买三样,我给你打个九折。”
  胖老板一边说一边招呼顾葭两人坐下,房间里颇暗,没有开大灯,而是只开了一盏小灯在桌子旁边,桌子上面摆放了不少蓝色绒毛盒子。
  “啊,找到了。”胖老板一口气儿拿了四个小盒子过来,坐到木桌的另一头,和顾无忌、顾葭面对面,表情很是神秘,依次打开小盒子的时候,微笑尤为微妙,“都是好东西,不如让咱哥哥先看看喜欢哪个?”
  顾葭心想:我可没你肚子那么大的老弟。
  但却还是仔细端详起来摆在面前的四样东西,依次是女士戒指、小皇冠、一个金灿灿的面纱和一瓶墨水一样的东西。
  顾葭好奇的拿起那瓶只有拇指大小的玻璃瓶,看着里面黑色的墨水,说:“这是什么?”总不至于当真放墨水在这里卖吧?
  “哎呀,哥哥好眼光,这正是从埃及那边弄来的,据说是法老王专门在埃及艳后身上刻花纹所用!”胖老板说着,手舞足蹈起来,“那些花纹啊,都是一个个的诅咒!是诅咒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碰了埃及艳后的人都暴毙身亡!”
  顾葭笑着摇头,说:“我们也没有去过埃及,不了解那里的文化,你这样随便说说,就让我们信,这未免太儿戏了。”顾葭只是从画报上看过埃及的金字塔,还有外国人拍的狮身人面像,感觉上是个很神秘的国家,“如果你告诉我用这个画在身上,真的会有诅咒,我就更不信了。”
  谁知道顾无忌却是感兴趣了,他从哥哥手里接过那瓶墨水,说:“牙老板,你这玩意儿怎么用?”
  被叫做牙老板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说:“其实诅咒什么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带这东西回来的伙计说历史上当真有好多人因为碰到艳后的手就当场死亡,不过谁知道呢,历史毕竟都是人写的,想怎么写怎么写,我也就按照他们写的讲给你们听。四爷您若是想要,就给五千块好了,大家都是朋友,买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们这东西的特殊之处……”
  从店子里出来回到车上的时候,顾葭无奈的被弟弟看着手,一会儿又要看看脚踝,最后又让仰起脖子给他看看。
  “你真的要画吗?”顾葭觉得这种奇怪的东西随随便便用在身上恐怕不好,“干嘛要买啊?感觉被骗了。”
  顾无忌本来带顾葭来选好看的戒指,最好是对戒,他打算和顾葭一人戴一只,但谁知道买回来的都是些稀奇古怪没什么用的东西,尤其是那瓶据说可以产生诅咒的墨水。
  “哥你放心,我先给自己手上画一圈,若是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我就得给你也画上。”
  “欸?真的这么想要?那也别自己画啊,找专门的会刺青的师傅吧,我怕你手一抖……”
  顾无忌一脸幽怨,说:“怎么?嫌我画的丑?”
  顾葭笑说:“不然还有什么让我这么犹豫?”
  兄弟两个一边贫嘴,一边立马在车内打闹起来,最后结局自然是以顾葭伸手挠无忌的痒痒肉,成为胜利的一方结束战斗。
  后来,顾葭在车上多瞄了弟弟两眼,虽然很不想扫兴,但还是说道:“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不如回去好了,我妈应该也在找我了。”顾葭搬出来住后就很少见到乔女士,但今天过年,乔女士既然知道自己在和平饭店,无论如何都是会联系他的。
  顾无忌手撑着右脸脸侧,声音都冷淡下来,说:“今天就我们两个吧,我想只和哥哥过年,再说了,若是找到乔女士,她肯定是要拉上顾文武一起的,哥,你要和顾文武一起过年吗?”
  顾葭之前在饭店给弟弟洗澡的时候,就说了自己下午和顾老爷子见面后说了什么,大部分都一字不差的讲给弟弟听,唯独顾老太爷说弟弟生而有知的事情,顾葭给瞒了下来。
  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疼无忌吧,那么小就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什么都记得,多难受啊……
  所以顾葭也不知道如何与无忌谈这件事,只好假装不知道。
  两人买完东西,顾无忌是打算请哥哥吃大餐的。
  无忌都安排好了,弄一个包厢,包厢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城门口十二点的烟花,烟花大会他好歹捐了一千块,怎么着也得放半个小时才能结束。
  “你若是想要去找乔女士,那我现在就要在你身上写我的名字。”顾无忌本身是想要给哥哥的手脚腕处画一圈的荆棘,这药水若真的能渗入皮肤里面几年都不褪色,并且只在温度升高的时候才会显现,那么根本不影响哥哥的体面,刻若是哥哥执意要拉着乔念娇等人一块儿破坏他们两个的年夜饭,那就不能怪他在哥哥胸前正面写一个顾字,背上再写‘无忌’二字了。
  ——这就好像小孩子总爱在最心爱的玩具上写自己的名字一样。
  当然了,顾葭不是无忌的玩具,顾葭是无忌唯一承认的亲人,唯一的,所以才应该好好保护着,最好是能在身上套几百个诅咒,谁看一眼就七窍流血而死就好了……
  顾葭纵容顾无忌的幼稚,但也想念乔女士,他把顾四爷直接抱进怀里,在傍晚残阳的余辉中抱着顾无忌晃来晃去,说:“哎呀,你在我身上画什么都行,过了年,都听你的,现在时间也还早,不过六七点,咱们回和平饭店休息一下,找一下我妈在哪儿,找到了就一起过年,找不到,就我们两个,你说好不好?”
  顾无忌哪里舍得在哥哥身上乱涂乱画?他越发觉得哥哥浑身每一处都精致得不得了,要画上荆棘的图案来诅咒其他人,当然也得找手艺人才行。
  “……好吧……”顾无忌没有再三拒绝的力气,“回和平饭店。”他对开车的陈幸说。
  大概快八点的时候,顾葭和顾无忌两人回到了和平饭店,顾葭在楼下就得到了乔女士来找过自己的消息,乔女士还留了口音,让顾葭去天子路443号吃团年饭。
  顾无忌不耐烦过去,但还是在顾葭的催促下让陈幸把他们刚买的东西放回房间里。
  不过兄弟两人刚要去天子路的时候,又碰到了好似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和平饭店大门口的陆老板。
  顾葭很怀疑陆玉山这是在装样子,毕竟陆玉山又不是没有地方去,哪儿不能站着孤独的仰望天空,非站在他们车子前头。
  顾葭心想自己要是无视陆老板和弟弟一块儿坐车走了,陆老板是不是会气的七窍生烟?
  “陆老板!”顾三少爷喊。
  陆玉山回头,好像才看见顾家兄弟一样:“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出去买东西?”
  顾无忌回答说:“买完了,陆兄站在这里做什么?”
  顾葭听着陆老板和弟弟的寒暄,没有插话,但却和陆玉山对视了两三眼后,心里突然很活络,想着今日买的墨水或许也很适合在陆老板身上画一画,也不挑地方,就画在欺负他却又让他其实很热爱的东西上。
  刺一条黑色的小蛇。
  一条缠绕而上的黑色小蛇……
  而且只在温度升高的时候出现,那么或许该刺条水蛇……
  第144章 144
  顾三少爷想到这里, 脸颊微微发烫,一面羞耻, 一面又感到方才的想法很值得付诸行动,使之成为事实。
  这等房中之事,本来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们做都做了, 再添一点花样岂不是更加有意思?
  顾葭如此安慰自己, 奈何脸上的热度迟迟不肯散去,也就惹得答应了一块儿要去吃年夜饭的陆老板颇为好奇。
  陆玉山人高马大, 走在顾葭的身边, 稍稍偏头,垂着眼睫看身旁似乎不敢和自己对视的顾三少爷, 心思剔透的他立时便有些明白这人是有什么秘密了, 还是关于自己的。
  “顾三爷看什么呢?地上有钱吗?”陆老板上车前调侃道。
  顾葭立马抬起头来, 即便脸蛋还红着,但却一脸的正直,光看皮囊,绝不会有人看得出这位顾三少爷是多么的沉迷欲海,成日想着和男人搞那档子事儿。
  “有钱你早捡起来,还能有我的份儿?”顾葭嘴上自然从不落下乘。
  顾无忌听了这话眼珠子便在哥哥和陆玉山身上打了一下转, 说:“这话怎么讲?我记得陆兄可是借了哥你五十万?”
  此时三人皆上了车,顾无忌搂着顾葭坐在背对驾驶座的那一排, 让客人陆玉山坐在正面, 三人也算凑得蛮近, 口中各自哈出白色的雾气,在一瞬瞬闪过的橙色路灯下显得十分唯美。
  顾葭向来不忌讳在外人面前和弟弟亲昵,他一边和弟弟的左手十指相扣,一边开玩笑说:“陆老板偌大的家业可都是省吃俭用、省出来的,一身儿过冬的衣裳,能穿四五年,从来是能便宜的地方绝不花冤枉钱,地上若是有一块儿铜板,那自然是他手快。”
  顾无忌笑着摇了摇头,对陆玉山说:“我哥在玩笑。”
  陆老板哪里不清楚呢,何须顾无忌再来解释?
  陆玉山也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不过三少爷说得对,我这身儿衣裳是去年随便在一个大兵身上买来的,觉得暖和,也就没打算扔掉,如今看来是入不了三少爷的眼,不如三少爷明儿陪我去挑几样时兴的衣裳,也好让我打扮打扮,别走在你身边,让你觉得丢脸。”
  顾葭其实从前还觉得陆玉山不大讲究,要给人好好改头换面,可是越接触下来,也就越忽视陆玉山的衣着,只觉得这人哪儿哪儿都好,穿什么都有种说不出口的霸气与强悍的俊美来。
  不过这人主动提出要打扮打扮,顾葭也是高兴的,他爱给无忌买衣裳,如今和陆玉山有了那层关系,便也愿意给陆玉山买。
  “那好呀。”顾三少爷眼睛亮亮的,诉说着期待。
  陆玉山望过去,便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自己被顾葭眼底的情愫蛊惑,要当场在顾无忌面前表演接吻。
  ——这对某位巨婴的身心健康显然是不好的。
  “对了,我妈她在天子街难不成有房子?我们去天子街过年做什么?”顾葭见陆玉山很冷漠的不看自己,一时有些生气,但这气被压了下去,先涌上来的是对乔女士的担忧。
  他这些日子基本上没能看见乔女士,上回在他这里拿了钱后,乔女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虽说是想把钱给娘家的弟弟,可谁知道呢,顾葭是不信的,乔女士有时候总爱说些小谎,顾葭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从来都不在乎,也分辨不清哪些是,那些不是。
  “那哥你还去吗?”顾四爷本身就对乔念娇打搅自己和哥的单独过年计划十分不满,若是现在顾葭说一句‘不去了’,他能立马就让司机掉头回去。
  顾葭光是看顾无忌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于是说:“当然去,我猜测……”顾葭顿了顿,说道,“或许是乔公馆吧。”
  乔公馆这三个字,是顾葭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字,但乔女士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忽然又爱起过去的家人来了,所以顾葭潜意识有些准备,准备着和乔家的人好好寒暄一番,交往一番,但更多的……更多的就没有了。
  只做普通亲戚来往便是了,不可能当真亲如一家。
  好在顾三少爷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成一片,他要是对一个人好,能把人哄的晕头转向,不知东西,最后顾三少爷转头又和别的朋友玩,把之前的人忘在脑后,也不是没有。
  这乔公馆的亲人,大抵在顾葭这里就算得上是这种‘朋友’了。
  陆玉山听见乔公馆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手指头动了动,他好似突然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了一些自己本来接近顾葭的目的来——他是来调查顾葭和王家有没有关系的。
  最好是得到十二山水图。
  可小半个月过去了,他这方面的进展几乎为零,就连正事儿也早八百年前忘得一干二净,成日知晓的跟着顾葭的屁股后面跑,从天津卫跑到京城,气儿都不带喘一下。
  陆玉山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可他无力阻止。
  “陆老板今年过年在京城,很想念家人吧?”
  陆玉山忽地听见顾无忌的问话,陆玉山立即从对自己严肃的审视中抽身出来,说道:“想自然是想的,不过这是常事,习惯了。”
  现在是乱世,能够安稳过日子的人不多,更何况他们这些南北通货还搞土货的。
  顾葭一边随着车子摇摇晃晃,一边因为弟弟的话,对陆老板的家里人感兴趣起来,他漂亮纤长的手指把玩着脖子上的精致玉玺,问道:“是啊,陆老板年关将近还要跑来京城办事,没能回家真是可惜。”
  陆玉山笑了笑,他的眼窝很深,在这样视野昏暗模糊的车内便犹如西方画上的人物,他说:“不可惜,我好歹是把要办的事儿办好了,没办好可是根本回不了家的,办好了才有机会回去。”
  “陆老板果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样豁达,我就不行了,我觉得每年一次的大年三十,都要和家人在一起守岁才好,这样才算是结束,才算能有一个新的开始。”顾葭歪在弟弟肩头,说着说着,很有些感慨,“不过今年总觉得……有些仓促。”
  顾无忌沉默了一瞬,搂着哥哥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头下去亲了亲顾葭的额头,满满都是溢于言表的抱歉。
  顾葭立时安慰起无忌来,正色看着顾无忌说:“别这样,除了不在家里,其他什么都很好,最好的一样是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在一起,哪儿都好!哎呀,无忌又长大一岁啦,哥哥今年也要给你压岁钱,要比去年多一点才行。”
  今年顾无忌二十五岁,正是脱离少年,进入青年的时期,且不论顾四爷在京城的那些私密的风流韵事有多少,手上的人命有多少,干的脏事儿有多少,在顾三少爷这里,一律是瞧不见的,他只记得弟弟今年还小,才二十五岁,是顶年轻顶年轻的孩子,还是个孩子。
  “好啊,那今年我给哥哥的压岁钱也多一些好了。”
  顾葭听了这话,连忙说:“哪里有你给我的道理,去年收了都是破例,你再乱来小心我咬你。”
  顾无忌痞笑:“你咬吧,反正我是要给的,不然我赚的那些钱等着发霉吗?”
  顾葭立即恨恨的不看顾无忌,他心中还惦记着今年弟弟亏了钱,没了仓库里的货,又没了顾府的铺子,自己身为哥哥,自然是该给弟弟省省……
  可是糟糕了!
  顾葭记起自己刚又和无忌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过年的礼物——那想给陆老板刺水蛇的墨水——真是太不应该了!
  还有,顾葭发现自己现在口袋里没多少钱,往年自己都是直接从生活费里拿几千块钱给弟弟,今年他生活费被克扣得几乎没有,来到京城后,抽屉里的钱也被乔女士拿走了,这些天他更是都住在饭店没有什么花销,所以这压岁钱从哪儿来啊?!
  顾葭下意识的看向陆老板,陆老板方才还觉着顾葭看自己的眼神让他心动,如今这眼神却是盯得他有些心脏梗塞……
  陆玉山干咳了一声,努力想搞清楚这回顾三少爷要表达什么情绪给自己,但死活没有猜对,及至车子到了乔公馆的外面,顾葭让弟弟先进去,说:“无忌,你先进去,我有点事儿想和陆老板说。”
  顾无忌看了一眼破旧的乔公馆,眼神里没有一丝可供参考的感情,倒是看向陆玉山的眼神越发不稳,深色的瞳孔跳动着尖锐的暗芒,他脸上是笑着,问:“怎么?哥你难不成有什么事情只能和陆老板说,却不能和我说?”
  顾葭撒娇般把弟弟给推了进乔公馆,使其站在乔公馆的铁门外头,说:“反正是秘密,你先不准看,不准听,转过去,等我一下下。”
  顾无忌仿佛很无奈,也撒娇:“不要,我就要看。”
  顾三少爷立马眼睛一瞪,摆出哥哥的架势来,说:“给我在这里待好了!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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