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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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一种可能,就不应冒然提出,知府既身在官场,应当知道流言蜚语之害。若是因一句揣测,失了忠臣良将,岂不是又一桩‘莫须有’之罪?”
  李鹜身旁的均州知府白了脸庞,坐立难安地握着袍角。
  “收不了场了……”
  “这又是为什么?”李鹜问。
  “他都提莫须有罪了,哪像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均州知府再次白了李鹜一眼,很是鄙夷他的无知。
  果然是地痞出身,连丝毫官场禁忌都不知道!
  如果说三元及第是所有读书人共同的最高荣誉,那么被骂作秦桧再世就是所有为官之人共同的最大侮辱!
  果不其然,随着傅玄邈话音落下,扬州知府失去了从容和凛然的姿态。
  扬州知府嘴上的胡须微微颤抖着,恼怒的视线直指傅玄邈:“下官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出自忠心,怎能同妖言惑众的秦桧相提并论?傅参知,你这是血口喷人!”
  “知府想多了,”傅玄邈微微一笑,“我未曾提过秦桧。”
  “你——”
  扬州知府半个身子都站了起来,他怒发冲冠,刚要开口说话,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朕没来迟吧?”
  明黄的身影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先前打圆场的武将碰翻了桌上的酒盏,有半醉的文官吓得从椅子上跌落。
  均州知府刚反应过来,欲跟着众人跪下,就见他刚刚还唾弃的李鹜,忽的蹭了起来,抢先跪在了两张桌子中间唯一的空地上。
  这……说好的门外汉呢!
  均州知府急急忙忙上前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才从乌压压跪倒的人群中寻到了一块跻身之地跪了下去。
  众人高呼万岁,帐内灯火通明,地上的影子连成一片乌黑的海洋。
  李鹜隐于高呼万岁的官吏之中,悄然抬眼向帐中望去。
  傅玄邈跪在台阶下的白虎皮上,双手高举过头,缓缓揖拜而下。
  “微臣,见过陛下。”
  “爱卿请起!”
  元龙帝笑着亲自扶起傅玄邈。
  这大舅哥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年轻的帝王穿着风流有余,威严不足的藤黄色便服,长袍上的花纹不是五爪金龙而是宝相花,帐内烛火照在精巧绝伦的金冠玉带上,水纹四合云的镂刻熠熠生辉。
  “朕刚刚还在和右督军说,我们要是赶得巧,正好能赶上蝉雨大胜而归的庆功宴——你瞧,果不其然!”沈素璋回头对身后的右督军笑道。
  右督军低头揖手,含笑附和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李鹜没得到今晚元龙帝会出席的消息,他飞快扫了眼周围,将众人惊诧狐疑的神色收入眼底,最后视线落在气定神闲的扬州知府脸上。
  原来如此。
  这大舅哥和天下第一狗的关系,也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君臣和谐。
  主帐内暗潮涌动的同时,一辆四角拴着银铃的素雅马车在白蛉平原的燕军营地外停了下来。
  驾车的是两名小厮模样的少年,其中一人待马车停稳后跳下车来,接过车窗里一只纤瘦的手递出的玉牌,飞快往营地大门跑去。
  过了许久,少年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起走了出来。
  燕回左右看了看,捕捉到马车的踪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
  杨柳推开车窗,讶异地看着本该侍立公子左右的人。
  “公子今日没有时间召见你。”燕回压低声音,神色凝重道,“陛下来了。”
  “陛下不是该在建州吗?”杨柳惊道。
  燕回摇了摇头:“我们谁都没得到消息——陛下这回是瞒着相爷和公子,同右督军串通好了,悄悄来的。”
  杨柳还在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凝思,燕回说:“若无要事,公子明日空闲自会召你,若有要事,我可代你禀告。”
  杨柳想了片刻,说:“既如此,那就等公子忙完,我再向公子亲自禀报吧。”
  “不会耽搁公子的事情吧?”燕回问。
  “不会,此事并不要紧。”杨柳说,“只是公子此前要我查清的李主宗一事,有结果罢了。”
  第182章 “为了一个弃公子于不……
  天边泛白,开了一夜的庆功宴在诡异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酒酣耳热的时候,元龙帝和扬州知府一唱一和,提出想要扬州建都,被傅玄邈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之后,脸色明显不虞。
  紧接着,元龙帝便在请功折子还未上的情况下,开始超规格的大肆封赏,就连留守后方,本已被踢出封赏名单的李鹜也分到了银两和御赐之物作为奖赏。
  这招收买人心干得漂亮,帐内风向立时倾倒,元龙帝成了中下阶层文武官员追捧的对象,傅玄邈让出主位,坐到了下首,盏中之酒直到宴会结束,依然还剩大半。
  筵席散去,众人各怀心思地返回自己的帐篷。
  元龙帝在临时搭建起来的主帐中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容貌秀美的宫女端来金盆净水服侍他洗脸,又用晾晒过的牡丹枝为他刷牙,等宫女为他披上明黄外衣,沈素璋的睡意也就完全消失了。
  他在珠帘前顿了顿,目光穿过一颗颗饱满明亮的南珠,落在珠帘背后的那个海青色身影上。
  傅玄邈保持着和六个时辰前如出一辙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跪在外室帐中。
  沈素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待他撩开珠帘后,冷笑旋即化为惊讶。
  “爱卿何时来的,怎么没人向朕通报?”
  沈素璋身边的总管太监卑躬屈膝道:“傅参知散席后和陛下一起回来的,陛下前儿批奏章批得太晚,更衣后就一不留神睡着了。”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朕不小心睡着了,难道你?们就不会把朕叫起来吗?”沈素璋假怒道,“怎能让蝉雨就这么跪上一日呢?”
  总管太监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腰板弯得更低,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奴婢该死——”
  “此事和大总管无关,是微臣让他别惊醒陛下的。”主仆二人表演完毕后,傅玄邈垂下眼眸,轻声开口了,“能让陛下一夜安眠,是微臣的福分。”
  “蝉雨总是这么体?贴周到——”沈素璋这时才像刚刚发现似的,“瞧我——太过惊讶,这都忘了请你起来。今日正好,蝉雨不如留下,和朕一同用膳吧。”
  “陛下厚爱,蝉雨不敢推辞。”
  傅玄邈提着袍子起身,跪了一日的双腿因血液不通而麻痹僵直,他在原地踉跄了一下,平静的面容被压抑的疼痛激起波澜,就在两步之外的总管太监直视虚空,对身形不稳的傅玄邈视若不见。
  沈素璋漫不经心坐在藤心座面的紫檀木雕夔龙纹罗汉床上,正黄色的龙袍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缎面的中衣,无人提醒他的容止不端,帐内众人都习惯了陛下的放浪形骸。
  他端起宫女送上的热茶慢慢品着,似乎也没看到傅玄邈那一刻的狼狈。
  傅玄邈一步一挪,忍着踩在刀尖上的疼痛走到罗汉床前时,额头已经浮出细密的冷汗。
  “坐罢,这里又没别人,蝉雨不必和朕见外。”沈素璋放下茶盏道。
  “……多谢陛下。”傅玄邈揖手?行礼,在榻几?对面坐了下来。
  “这睡了一觉刚起,头脑还不甚清醒,蝉雨是为何事前来?”
  “蝉雨是来向陛下请罪的,”傅玄邈低头揖手?,缓缓道,“不能助力陛下迁都扬州的心愿,蝉雨罪该万死。”
  “……罢了,此事是朕太心急了。”沈素璋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露出一个冷笑,嘴上却说着,“在取下伪帝头颅祭奠先帝在天之灵之前,朕确实不该想着如何安居。相爷和爱卿思虑良多,不愧是我大燕的肱股之臣。”
  “微臣愧不敢当。”傅玄邈道。
  “如此忠臣,朕该怎么赏你好呢?对了——朕前些日得的那盒逍遥丹呢?快给朕拿上来!”
  总管太监一个眼神,立时便有?内侍端着紫檀木托盘趋步上前。
  托盘上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六枚乌黑泛赤的药丸静静躺在其中。
  沈素璋用手托腮,故作烦恼道:“这神丹有强身健体,滋补阳气的功效,朕还不曾用过,不知爱卿——”
  他含笑抬眼,对沉默不言的傅玄邈道:“可愿为朕试药?”
  ……
  红轮隐没,群星涌出。
  打了胜战的将士们开起第二轮庆功宴,饮酒作乐的声音从各个帐篷中不断传出。
  营地中央的一间大帐前,却站着几?个神色紧张的侍人。
  燕回在帐前焦急地踱步,不时停下脚步往身后垂落的帘门上望。
  侍女带着头戴帷帽的杨柳走来时,他忍不住快步迎了上去。
  “你?总算来了!”
  “大夫怎么说?”杨柳紧皱眉头,难掩眼中担忧关切。
  “虽有丹毒,但并非致命的毒药,其中有?一些滋补壮阳的猛药,若非长期服用,辅以药物休养几天便可。只是……”燕回顿了顿,含含糊糊地说,“我见公子实在难熬……”
  “我知道了。”杨柳打断他的话,“你?们都下去吧,公子我来照顾。”
  燕回点了点头,给了身边侍人一个眼神。
  众人察言观色,如鸟兽散去,剩下燕回一人,往前跨了几?步,抱刀站在帐门前守望。
  杨柳撩开门帘走进帐篷。
  帐内昏暗无灯,空旷的外室只有一榻一几?而已,一个和田玉打造的玉盒开着放在榻几?上,里面只剩五颗药丸。
  她取下帷帽,在内室的竹帘前停了片刻,压下繁杂矛盾的思绪,整理好面上的表情,撩开竹帘走入内室。
  内室更加暗沉。
  一缕星光从虚掩的窗外射了进来。像一柄锋利冰冷的宝剑,贯穿了这片死寂的天地。
  冷冽的光带中,傅玄邈背对着她泡在浴桶里,水面上隐约浮动着冰块的影子。那对瘦削的肩胛骨因用力而突起,两只白得发青的手?紧紧抓着浴桶,失去发冠固定的长发垂落脑后,在冰水中绽开一朵黑色的莲花。
  “公子!”
  杨柳心中一痛,声音已染上颤音。
  她刚向前迈了一步,浴桶里的傅玄邈就发出了低沉暗哑的声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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