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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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台是不是跟他爹挺像?书读得不错?”
  毛蛋回忆了一下那封信上的遣词用句,点点头:“他没在信上说,不过我看他写那封信文化造诣就不低,书应该读得很好。想想他爹是卫成,他怎么能读不好?”
  陈氏听着有点惭愧:“我跟你爹就是太拖你后腿了,我俩没本事。不说这个,儿子你也十八了,差不多到成亲的岁数,你心里有啥想法?跟娘说说。”
  这段时间毛蛋也在琢磨,他这几年潜心写书也没出去认识什么人,要说走得近的也就是合作的书局。那也是在南北都有分号的大书局,东家姓卢,听说他没成亲提过把女儿嫁给他的事。
  说的自然是庶出小姐,配毛蛋也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别看毛蛋现如今人气高,他其实有些尴尬,名声谈不上很好,要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除了有一房体面亲戚之外,就是这一身才华。
  他这样的要配官宦人家或者书香门第的小姐配不起,卢家开的虽然是书局,却是商户人家,他陪商家女倒是凑合。正好互相之间有合作,结个亲也能保证互相的利益。毛蛋不用担心卢家坑他,卢家也不用怕毛蛋换其他合作对象。
  不过这个事是卢家大少爷提起的,半开玩笑说出来,大约是希望毛蛋主动前去求亲……
  毛蛋没直接拒绝,在斟酌考虑,最近本来也准备同家里提一提。
  既然说到这儿,他顺便就提起来,问当娘的怎么看,觉得卢家小姐如何?陈氏听说人家底子厚,是大商户,点头说当然好:“往前数个三四年,咱们还是乡下农户,能娶到这种大家小姐已经很好了。不过你也说这是是卢家少爷提的,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咱。”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娘都听你的,你看着选,选个中意的人。”
  毛蛋在很多方面都跟他三叔学,唯独对待成亲……他更看重婚事结成之后带给两家的好处,喜不喜欢没那么要紧。他对夫人要求挺低,能安分过日子不作妖就行了。
  这些不必往外说,毛蛋只让家里不要操心,婚事他心里有数。
  母子谈话是在伏天,大约年前,毛蛋的亲事就说好了,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了亲,也过了礼。说定之后毛蛋一方面给京城的爷奶递了话去,另一方面安排马车送他爹回乡里,把喜讯同备好的年货一并带回去。
  听说毛蛋已经订了亲,乡亲们都喊着说要喝喜酒,卫大郎答应下来,又有人问说的是哪家闺女?
  “是合作的书局家四小姐。”
  跟毛蛋合作的书局他们听过,在许多地方都有分号,东家也是体面人。听说毛蛋订的是那家姑娘,大家伙儿又是一轮恭喜。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你家这个本事是越来越大了。”
  “那个书卖得也好,很挣钱吧?一年多少进账?”
  “他写书的第一年就有上千两,现在不得上万两了?”
  “上万两……那不是比你们三弟还要富贵?”
  卫大郎哪敢点头?说:“天下有钱人多,再有钱也得看官老爷脸色做事,像老三在京城当官才是本事,我们很多方面都是沾了他的光。”
  他记得毛蛋说的对三兄弟要客气,能恭维就恭维,却忘了否认挣钱这个事。这么一说一年进账上万两几乎等于坐实了。
  这么多人听到的话,卫二家能不知道?他们夫妻心里都堵得慌,李氏想着觉得委屈,还抹了眼泪,她冲男人抱怨:“你还让我给虎娃选个好的,早点把家成了。你说说看,就他这样能找着什么好的?家里三房人,男丁一个个牵出来,找不到比他更笨的。但凡他像毛蛋那么灵光,咱家早过上好日子了,何至于干瞪眼看别人享福?让他读书他不行,写书也不行,干啥啥不行!”
  李氏心里憋屈,她觉得大房那两个都是傻的,偏偏人家生了聪明儿子。
  再看她,她和男人都精明,虎娃却是个笨东西。
  卫二郎也不甘心,又觉得不能全怪虎娃,就说:“他读书是不行,人却勤快,做事积极一点儿不会偷懒。”
  “那有什么用?他凭种地能挣多少?你看毛蛋一年上万两,上万两啊!”
  毛蛋挣得越多李氏对虎娃的埋怨就越多,人人都提醒她该给虎娃说亲了,她就提不起劲儿,真有时间也为登科打算去了。
  当初李氏第一不满婆婆偏心,现在她自己才是真离谱。不过就算她对这事上心,以虎娃的情况也很难找。他不会读书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性子太实,哪怕人人都看出他娘不喜欢他了,他还是很听他娘的。
  太老实也让人犯嘀咕,生怕嫁过去跟他一起为兄弟做牛做马,也怕被婆婆磋磨男人都不想法子帮。要是卫二郎和李氏人品很好,虎娃极好说亲。就坏在他爹娘很不让人放心,无形之中就耽误他了。
  毛蛋虎娃生在同一年,两人差不多大。十八这个岁数对毛蛋来说算年轻,他晚两年说亲都不怕娶不着,放在虎娃身上就该着急起来……乡下成家早,尤其早早没读书的,十七八当爹的也不少。像卫成当初耽误到二十吴氏对外都说功名要紧,虎娃要是拖到二十会比现在更难找。
  迟迟娶不着媳妇儿,人家指不定怎么说?没准觉得你有什么问题。
  大叔公那一房的兄弟趁着干活时问过虎娃,问他怎么还没消息?虎娃还问什么消息。
  “你爹在你这岁数已经成亲了,你真不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看你娘心里只有你兄弟……你自己提一提吧,不提要拖到啥时候?”
  “登科读书是正事,我让着点也是应该的。娘说了,让我好生做事,多为家里分担一些,以后二弟考上举人进士当了官我做大哥的也跟着享福。”
  来劝他的都给噎着了,回去还和家里人提了一嘴,家里人告诉他李氏这话恐怕是跟她婆婆吴氏学的。以前吴氏也爱说,李氏不听,闹着把家分了现在悔青了肠子。登科要是真有本事,虎娃是有享福的一日,只是人还小,看不出。
  再说要他像卫成那么有出息,哪那么容易?
  “他还是该着急点成个亲,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
  “我劝了,看他真信了他娘说的,一点儿不急。他是天生的吃亏性子,老实过头了。”
  “不然给京城递个话看看?”
  “那有啥用?隔那么远又不能替他操办。”
  ……
  京城那边已经接到毛蛋递来的消息,听说他亲事定下,挺高兴的。同时卫父包括吴氏也想到了,还在嘀咕虎娃那边怎么还没音讯?
  “想当初老大才满十五我就给他寻摸媳妇儿,十八都当爹了。乡里家家户户成亲都早,虎娃咋还拖着?”
  姜蜜在看福妞吃糕,听婆婆这么说接了一句:“可能二嫂想给他选个好的,算一算二房该有几十亩地的身家,在乡下有挑选的资本。不过我也是随便猜,不一定中,娘要不放心,回信给毛蛋的时候提一句请大哥过问一下,咋说他是做大伯的。”
  吴氏点头:“提一句吧,让老大催催老二。我实在不放心李氏,怕她只顾着登科丢手不管虎娃,虎娃那孩子挺好,别给拖得娶不上媳妇。”
  第177章
  刚说回头写信的时候跟卫大郎提一句,就发觉好像不用送信了。乾元二十年冬,皇帝频繁召卫成进宫,年前就有圣旨下达,升卫成为正二品漕运总督,让他安心过个好年,年后就要跟船队沿大运河南下,从最南边起收粮,装齐北上运回京中。
  漕帅都是年初南下年末回,三年一任,任满换人。
  因为每届殿试放榜都在五六月份,许多官职调动在年中,漕运上的却不行,漕运这块儿年底全要定好,年初这些官员就要跟船南下……
  皇上最初提起这事是冬月间,他筛选了一遍,觉得没有比卫成更好的人选,让卫成做漕帅一方面能治理漕河,也能把欠粮催一催,顺便沿途考察各省,看看都察院改革之后地方吏治有没有清廉一点,百姓有没有好过些。
  开始只是提了提,皇帝也有一点顾虑,在于卫家虽然是三兄弟,他两个哥哥因为不成器在南边。漕运总督是外官,全年就个把月在京城,他一旦被派出去了,他爹娘跟前就没人。
  再有就是他觉得自己给卫成的担子太重,才把通政司安排好,又要去漕运上,压力着实大了一些。
  皇上提起来就是想探一探他口风,看本人愿意否。
  当时卫成没说什么,过了两日再进宫就同皇上说起:“前日臣回府之后,含蓄委婉的提到明年可能外任,双亲未有不愉。只是不放心臣,怕里外没人操持,想让臣把夫人带去料理生活。”
  卫成说着摇摇头:“到底是不确定的事,臣不敢提及漕运,爹娘估摸以为是去总管一省。”
  皇帝问他:“你爹娘不会舍不得你?”
  “皇上想听实话吗?”
  “说吧。”
  “实话讲,舍不得是有,可双亲更怕过些年卫彦卫煊要成亲家里出不起聘礼,也怕姑娘出嫁时陪嫁太少丢人,故在得知外官养廉银高以后,都深深感动于皇上这样的安排,让臣出去了好生做事带养廉银回来。爹娘的意思是他们年纪没大到离不开人,上京十多年日子都过惯了也没什么需要担心。”
  “……”
  皇帝听完感觉脑壳疼,每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卫家人,那一家子都能让他大开眼界。
  龙椅坐了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有臣子说:谢谢你把发财的机会留给我,想到出去一年能挣三万两,我全家都很高兴。
  皇帝想派卫成出去当然有给他发财的意思,没想到他还能明晃晃说出来。
  他全家的态度成功打消了皇帝最后那点顾虑,事情随之敲定,又过了些天,宫里发下圣旨。在通政司苦熬七八年后,卫成升官了,他从正三品升到正二品上,成了漕运总督,走出来谁都得客客气气拱手称一声漕帅。
  这是真正的肥缺,是同盐政齐名,朝廷上数一数二的大肥缺,许多人打破头也抢不来的那种。
  漕帅统辖数千精兵,随船队南下北上,收粮运粮护送贡物治理漕河。
  接了圣旨之后,卫成亲自到御前谢恩,提到他有十多年没回乡里,年后南下的时候想顺便回去一趟,看看亲友同窗。
  皇帝都随他,说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年底能把漕粮运回就行。
  “朝上忠良不少,朕偏偏选了你做漕运总督,不光是你办事牢靠,也指望你途经各省的时候好生看看地方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哪些省份好,哪些不好,有什么不好的现象年末回京都要逐一说给朕听。”
  “臣明白。”
  “你府上不用担心,有任何事朕会照拂。”
  “谢皇上体恤。”
  卫成回去路上就遇到有匆匆赶来向他道喜的,这时候家里人也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拜过祖宗,正沉浸在升官发财的快乐里。卫成才回到家,刚进内院,就听见有婆子在恭喜太夫人。
  又要说道本朝的诰封制度,一二品官员正妻称诰命夫人,嫡母称太夫人。
  卫成这一升官,吴氏以及姜蜜跟着水涨船高。
  吴氏五六十岁的人就不说了。
  姜蜜呢?才三十二。
  对比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她是挺大的,和其他那些诰命夫人比起来就太年轻了。人家都是将近五十才能爬到这里,她不过三十出头。这十年姜蜜是享着福过的,家中和睦子女聪明孝顺,她极少忧愁,日子过得总是很顺意,心情一好,人看着自然年轻。比起十年前她也就是多了富贵体面,没出老,甚至越活越嫩了。
  像这会儿,奴才们说完吉祥话,姜蜜也说了几句。想起来应该安排一桌好的,庆祝男人升官,正要吩咐下去,发觉人回来了。
  “往日天黑才能回府,今儿这么早?”
  姜蜜起身迎他,卫成进来问双亲安好,这才落座,坐下之后说:“刚进宫去谢了恩,皇上准的,让我回来好生说说,这段时间多陪伴家人,年后一出门就要到年底才会回来,到时候人在外边想见也见不着。”
  吴氏算着这两年儿子可能也该外任了,当初媳妇儿提过的。今儿个圣旨下达她没觉得意外,刚才是高兴,看儿子回来就跟他问起漕运总督的事,想知道那到底是个啥官?
  卫成简单解释了一下,说:“视察调度治理漕运的,最主要就是押运漕粮贡物上京,年头上南下年尾上回,回来要入宫觐见皇上汇报工作。一任三年,也就是南下三趟。”
  “那是不是经常都在船上?蜜娘她能跟你去不?你一个人我跟你爹没法安心。”
  这话是吴氏说的,卫父跟着点头,卫成还没应声,宣宝皱起眉。他没事不怎么开口的,这会儿主动插了嘴:“遇上水匪咋办?怎么能让娘跟着南下吃苦受罪?娘跟着爹做什么也不安心啊。”
  大人们知道姜蜜会做预知梦,儿子辈的不知道,勿怪他这么说。
  吴氏让他别管,大人自有考量。
  宣宝难得这么执着,问是什么考量?“奶你可以不跟我说,过两天我哥回来也会问起,咱们家最紧张娘的就是我哥。”
  姜蜜坐到二儿子身边,说他了:“怎么说话的?你规矩呢?”
  “奶我错了,我只是担心我娘。”
  二老自然不会责怪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讲,纷纷看向姜蜜。姜蜜不带犹豫的:“我跟你爹十四年夫妻,除了开始那年,后来我们没分开过,两回应试我都跟了,乡试那次我才生了你哥,两个月时间就只身去了宿州,陪他上的省城……你爹这人官当得好,其他方面瑕疵不少。娘得去,我嫁给你爹就该跟他同甘共苦,别让我在京中担惊受怕,我承受不了这个。”
  宣宝皱眉:“我们也会担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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