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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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没听到鸡叫声怎么天就要亮了?”她赶紧翻身坐起来,就要下地去拿衣裳穿,卫成解完手,回身看她快要穿戴整齐了,问火急火燎做什么呢?爹都说这两天还不太忙,多睡会儿也没什么。
  “让人知道我睡到天亮还不起来,就要成懒婆娘了,我可不想被人那么说。”姜蜜一边梳头一边同卫成说话,都收拾好回身看他跟昨个儿一样靠坐在床头,“相公你一路赶回来累了,多休息,我给娘帮忙去。”
  卫成叹口气,在她开门出去之前把人叫住,说:“分家之前屋里这些活是两个嫂子和娘分担,嫂子们虽不懒惰,也不似你这般积极主动,能躲还是会躲的……”
  姜蜜也不是蠢人,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就接了话茬说:“相公纳闷我是真爱干活还是装得勤快?一半一半吧,要是能坐着享清福谁又想从早忙到黑?可家里有这么多活,我不做,难不成等娘来做?”
  说完她又要往门边走,再一次被叫住。
  “那个、银簪子你不用吗?”
  “又不办酒又不吃席,就别打扮了吧……”
  “那东西买来就是要用的,放着做什么?别等这支还没用过新的又来了。”
  “你可别再买,一支就够,这个费钱。”
  看她一下紧张起来,卫成挑起眉梢,说:“你不用,肯定是心里不喜欢,我下回买个其他样式的给你。”
  姜蜜眼都睁圆了,说喜欢!特喜欢!
  “喜欢你用啊,我买它就是想看你用。”
  姜蜜:……
  感觉掉了他的坑,出去半年又学坏了。姜蜜说不过他,只得开箱子把妥善存放的梅花头银簪子取出来,重新挽了个发髻。等她梳好头,外面天又亮了许多,不用点灯卫成就能看清楚她的模样,“我看到这簪子就感觉衬你,果真是这样。”
  姜蜜用上了新首饰,心里痒痒,问他真好看?
  卫成点头说很好看。
  “我出去了,不能再磨蹭。”
  这回卫成没再生事,她看着姜蜜出屋,等她出去之后也跟着收拾起来。
  这天上午,卫成计划去前山村一趟。按正常说,他从府城回来不用去给岳父报告,姜家这不是遭了灾?他是亲女婿,不在家也罢,既然回来了总该过去看看。
  卫成把心里的盘算一说,姜蜜就拉住他。
  问她怎么?
  姜蜜说不想他去。
  问为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应声,说:“我怕你尴尬,怕你抹不开脸,怕你吃亏……我爹要面子,但那边不只有我爹,只怕你开口问他们作何打算,她直接张嘴问你借钱,要真遇上这种事你怎么反应?”
  卫成说不妨事,他现在没多少地方需要用钱,只要立好字据把钱借出去给岳父救急没关系的。
  姜蜜不让,说立字据也不好使。
  要是外人你能去讨债,你丈人跟你借钱你还能逼债不成?
  读书人的名声要不要?功名还考不考?
  “我是做女儿的,其实这种话不该由我说,可我不相信我后娘。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怕你借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娘家没穷到那份上,哪怕没二十两积蓄,十几两铁定有。加上衙门还补贴了一些,就算还是不够,我爹也该问大伯开口,亲兄弟守望相助。”
  “你明白吗?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和娘家那边有钱财上的往来。”
  卫成听明白了。
  他也不是多愿意往外借钱,而是觉得岳父要是开口,他不能拒绝,假如拒绝了没脸的是蜜娘,蜜娘夹在中间会十分为难。
  媳妇娘家遭了大难,向女婿开口这怎么能推脱?
  虽然姜蜜这么说,卫成觉得他还是该去一趟,不去不对。姜蜜没法,转身就去搬了救兵,她把婆婆吴氏找来,让吴氏跟男人说。
  吴氏还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直到听儿子说他要去前山村。
  “三郎想去就让他去。”
  “万一……”
  “放心吧,没万一,”吴氏转身就让儿子回屋去把那十几两拿出来,说暂时还是放她这儿。银子到手之后,她又说,“你丈人要是真跟你开了口,你反正没钱,就往我身上推,让他来找我。”
  “要是真找上您?”
  “我就跟他哭诉府城开销大,读书人不好供。”
  姜蜜听糊涂了,说:“前次相公写信回来还附了三两银子,娘一高兴然后全村都知道了,都知道官学给发笔墨纸砚鞋帽长衫还补贴生活,哪来的开销啊?”
  吴氏得意洋洋说:“三媳妇你还是太实在,就算官学把这些全包了不是还有人情往来?和人情往来相比吃喝那点算个啥?我听说城里还有诗会文会,这些不都要花钱?跟同窗去吃个酒不花钱?他们又不能去府城打听三郎干了些啥,我爱咋编咋编他能知道个什么?”
  姜蜜:……
  “老三你记住,你丈人问你奖励的事你照实说,问你钱呢?你就说给我和你爹还有蜜娘买东西全花完了。问你在府城读书费不费钱,你就告诉他还是有些开销,照我说那样编一编,你铺垫好,回头万一亲家公真上门来,我和你爹也好顺着往下说。”
  卫成:……
  吴氏扣了卫成十五两银子,其中十四两是年后带出家门的,还有一两是他抄书卖米挣的。其实不止一两,在外头也开销了一些,就剩下这点。
  十五两被吴氏拿走代为保管了,留给他的也就几十个铜板,卫成想了想,拿着铜板去割了点肉,提上才去了前山村。因为知道姜蜜娘家房子被冲垮了,他没上那头去,到前山村之后就跟人打听姜老大家怎么走。他提着肉去姜老大家,果然见到了丈人。
  后来的事基本上都让吴氏和姜蜜料中了。
  姜父没想跟女婿开口,就算起房子钱不够,缺一点儿也该先请大哥援手,要还是不够才能找媳妇儿娘家或者女儿婆家,没有说越过姜家人直接去找亲家帮忙的。
  他这么想,钱桂花不这么想啊。
  钱桂花小产已经有些时候了,乡下地方不讲究,生完孩子三天都能下地,更别说她是落胎。钱桂花也就在床上躺了三天,卫成过来之前她早就下地了。
  本来几个男人在屋前说话,包括姜父,姜大伯,还有姜大伯那两个儿子。正在说钱桂花就来了,果然是问家底,问开销,问他去官学读书非但不花钱还能拿钱是不是真的?
  他说是,钱桂花就开始哭惨,边哭边骂说衙门对不起他们,啥都没了才补贴五两。
  “女婿你现在好了,可得帮帮我们!不要多了,借个十两八两给我们周转周转,你放心,等以后有钱了我们一定还。”
  卫成见过的龌龊事少,想不到其中的套路。
  要是吴氏或者姜蜜听着这话汗毛都要竖起来。
  她说有钱了一定还,那估计要跟你哭穷一辈子。
  不过还好,预备工作做得好,他都没机会掉进这个坑,因为出门之前他娘和他媳妇把什么都想到了。
  “这……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没什么钱。别说十两八两,我身上就连一两银子也没有,仅有的五十枚铜板来之前拿去屠户家割了肉。”
  钱桂花一脸尴尬:“女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讲的。”
  卫成也尴尬:“本来有几两银子,我不知道岳父这边有急用,回家之前在府城买了东西,全花完了。”
  “几两银子全花完了?你买的啥???”
  钱桂花音量陡然拔高,卫成还是稳当,回说:“娘和媳妇一人一件首饰,还给我爹带了块上好的茶砖,大头就是这些。”
  听他解释完比不解释还难受。
  为啥呢?
  你看看卫成说的啥?
  他说给姜蜜买了首饰!
  娘家这么惨,她倒好,还有新首饰!
  钱桂花又感觉胸闷,她把恶心往下压了压,问:“就真的一点儿都借不出来?”
  “我这儿没有,我娘她有没有我不知道……”
  终于,姜蜜她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黑着脸让钱桂花进里面去:“男人说正事有你插嘴的份?”
  “你又拉不下脸,还不让我把家里的情况同女婿说说?”
  ……
  家里婆娘这么搞,姜父觉得很丢脸。不止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姜老大一家也快烦死钱桂花了。在别人家临盆或者小产都会冲撞主家,尤其小产,更是晦气。
  这就不说了,她小产之后还折腾,要吃肉还要吃蛋,说伤了身体得补起来。不光是她吃,狗子饭量也不小,姜大嫂开始是真心疼兄弟一家,真心接济,时间一长就不痛快。
  想着一时半会儿他家的新房子还起不来,一天起不来就要在自家借住,自家男人是大哥咋说都不能把出了事的兄弟赶出门去,这么想着姜大嫂简直头疼。
  她更头疼的是,连着挖了好多天他们也没把老二家的积蓄给挖出来,钱桂花毫不心虚指天骂地说肯定是让哪个丧良心的摸黑弄走了,钱没了咋办?当然是指望兄弟接济他们。
  姜大嫂烦啊。
  感觉来的是瘟神,偏偏还送不走。
  卫成提了一大块肉去,他中午就在姜大伯家吃的,吃了饭,又陪丈人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他刚到家老娘和媳妇就迎上前,两人先后开口,问咋的个情况?那头开没开口?
  “还是蜜娘看得明白,她先问了在府城的开销,跟着提了借钱的事。”
  “你咋说的?”
  “我说我没钱,我娘兴许会有,你找我娘去。”
  第24章 (修)
  卫成又去镇上赴了一回约,是以前的同窗听说他回来凑了钱请他吃酒,打听宿州府学种种,问他在府学那边是怎么读的书?几时起身?晨读多久?学官几时开讲?都出过些什么题?能不能默几篇府学学子的优秀文章来看看?……
  好歹曾有过数年同窗之谊,能说的他全说了。
  又有人叹息道:“你考上廪生之后夫子劝你去府学碰碰运气,这事我知道,只是没料到如此顺利就留下来了,我原以为府学很难进……”
  “是卫兄高才!不似我等庸庸碌碌!”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从前跟人打听过,府学那边挑剔得很,还限人数,不多收学生。这种地方,咱们低门矮户出身,哪里挤得进去?”
  卫成往嘴里喂了颗香酥花生,放下筷子,说:“府学学官大多清廉,不看重身外之物,一心育桃李,学生凭文而取,只要文章做得好,不愁门槛迈不过。”他又讲了自己当初的经历,到宿州的时候都没顾得上整理仪容,一腔热血直奔学堂而去,见了学官之后,学官先问了几句话,而后出了个题,让他作文,他那篇文章仿佛很让学官满意,就这么被放进去了。
  “那学官给卫兄你出的什么题?你又写了怎样一篇文章?”
  看他们都想知道,卫成也说了。毕竟过去半年,当时的原文他记得不是那么准确,就大概说了一下自己是如何破题,每个段落讲的什么。刚说完,一起吃酒的几人就分析起来,还有人在考虑学官的喜好。又有人心里蠢蠢欲动,想把自己的优秀文章托给卫成,希望他能带去给学官看看。
  卫成明白他的意思,没揽这个活:“带去的文章再好也没有用,那边收人从来是临时出题当面作文。”
  众学子:唉。
  他们想出这个法子就是取巧来的,现在这些人根本没资格到府学学官面前去做文章,他们之中还有人没考上秀才,哪怕考上的也不是廪生。
  府学门槛高,人家只要廪生。
  清早出门,跟同窗吃酒论文,归来已经是半下午。姜蜜问他要不要洗把脸进屋眯会儿?卫成摇头:“只顾着吃酒去了,没怎么吃饭,我有点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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