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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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贵贵没有怪昙香的意思,可刚才听见她那么说,心里也不高兴。梁孺不是以前的梁孺了?呸,梁孺一辈子都是以前的梁孺,眉山镇的梁孺,她宋贵贵的梁孺!
  他不是又想撇下她了吗?又要独自去承担了吗?装,就让他继续装。
  看她这会儿不把他心肝肺都给气着了才罢休。
  宋贵贵要去扎帐子,谢歌又跟了去。梁孺再也忍不住了,抓过宋贵贵的腕子硬把她拽出来。
  “你干什么?”
  宋贵贵对着梁孺又捶又打,像一只被猎人拎着耳朵的小白兔,徒劳无功地蹬着四脚挣扎。
  “我给你的房子,铺子,钱财足够你在眉山镇丰衣足食一辈子。”
  “然后呢?”
  “还能招揽个入赘女婿。”
  “所以呢?”
  “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军营里?”
  “找你。”
  梁孺的声音大了起来:“你找我干什么?”
  宋贵贵也忍不住叫道:“你说过回来提亲,正式娶我,还是明媒正娶那种!”
  娶我,娶我这个词在军营中太敏感了,偏偏当兵的将士各个耳力甚好,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大伙儿全笑眯眯地看着将军跟这个小娘子拌嘴,可乐呵了,今天这个热闹看的真够劲。
  “可我没回家娶你,我负了你。”
  “你回来了,那晚苞米地里面救我的就是你。”
  “不是我,我没去苞米地。”
  “给我窗子下面放房契,银子的也是你。”
  “也不是我。”
  “不是你,你怎么刚才会说给我的房子,铺子,钱财足够我在眉山镇丰衣足食一辈子的?”
  “……”
  梁孺立刻察觉,身前这个小丫头,虽然还是一般的冲动,可爱,可也不是眉山镇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了。
  “你就不能忘记我,好好嫁人吗?非要跑出来干什么?”
  “眉山镇的人,我看不上!”
  梁孺一听这话更气了:“看不上看不上,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你看不上。非找一个脑袋挂□□的,长得跟铁脸包公似的煤炭灰球,你怎么就看上了?”
  “谁?”
  “谢歌!”
  梁孺语落,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向谢歌杀去。谢歌掩面,这真是,没脸了以后。
  还好,宋贵贵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大人是我结拜义兄,你别妄作小人。”
  什么?怎么又是结拜义兄了?周敬生不是说全军皆知的吗?还说已经到了有没有提前圆房都不清楚的地步了。
  梁孺心念斗转,恍然大悟是中了周敬生的激将法。
  梁孺木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摆明了是他吃醋,怎么办呢?
  “将军大人可是酒水未醒,才会胡言乱语?”
  梁孺紧接着应声:“嗯,嗯,是的,今日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
  “那本医师这里恰好有一良方可帮将军醒酒。”
  “嗯?”
  梁孺错愕疑问,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宋贵贵说的良方是什么。
  因为此刻不管是鹰谭军的旧将还是鹿鸣军的新兵,都眼睁睁地看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就只见宋贵贵顺手从身侧一个大黑瓷水缸里面,满当当舀了一瓢水,垫着脚尖才勾到梁孺的头。然后一一瓢洗菜水,不偏不斜地从将军宽阔的额头处哗啦啦地流下来……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鹰潭军和鹿鸣军彻底合一,宋贵贵呆在军营免不了会日日见到梁孺。自从那日闹出的笑话, 宋贵贵把忠武将军当花浇了之后, 宋贵贵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军营。宋贵贵不想见人,更不想见到梁孺, 她躲在屋内研读医书,任谁叫都不出来。直到一日, 外面有女眷通传, 说是姹慕郡主召见她。
  宋贵贵搞不明白,她和这个姹慕郡主素无瓜葛, 多只是在营中远远地看过她。只知道这姹慕郡主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十四岁便从军, 四年青葱岁月一直在军营中度过,骁勇善战不说了, 更是美艳绝伦。但她今年已经年满十八依旧待字闺阁, 京城之中求娶之人多不胜数。
  不过姹慕郡主再好再优秀宋贵贵都不喜欢她。因为这军营中早有传闻,她择偶眼光极高,如今更是看上了鹰潭军的忠武将军梁孺。
  郡主召见, 宋贵贵就是再不情愿也得去。只是到了郡主营帐, 叩拜以后, 宋贵贵便不知道说什么好。阿谀奉承吗?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啊。
  说不出话就只好干站着。
  可宋贵贵不说话,那姹慕郡主也不说话。宋贵贵心里急啊, 这不是你召见我的呢?我来了,你却不说话。
  本来就对姹慕没有什么好印象,这下宋贵贵觉得更讨厌她了。叩拜起身以后, 她就站着,姹慕郡主倒是舒服,一口一个绿葡萄悠闲地吃着。她十个指甲都戴上了甲套,双唇涂得娇艳欲滴,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纯粹娇养在闺阁中大小姐,丝毫想不出她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丫头,研究我研究好了吗?”
  姹慕郡主开口了,宋贵贵险些愣住,想不到这世上竟是还有如此柔美的声音。被她看中了心思,宋贵贵一阵脸红。
  姹慕放下手中绿宝石般的葡萄,净了净手,站起身来踱到宋贵贵身边。她一近身,宋贵贵便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丁香花香气。真是个考究的女人啊,打扮得如此精致。
  可奇怪,就算姹慕郡主衣着华丽,装扮雍容华贵,涂脂抹粉却丝毫没有半分俗气,倒是恰如其分地衬托出她高贵的身份。曼妙的身段,再配上她悦耳动人的声音,还有这娇艳身躯后多年沙场临敌的睿智,难怪得男子倾慕。
  一想到这里宋贵贵心里又咯噔一下。姹慕的美,美到男女共容,就算是女子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倘若是个男子,谁还能忍得住?哪怕是梁孺呢?
  想到这些时日,她不在梁孺身边。近梁孺左右的却是如此强劲的对手。宋贵贵的嘴脸不自觉地撇了撇。
  那边姹慕郡主细微地观察到宋贵贵这一连串可爱的表情,心中早就乐翻了天。这个姑娘也太可爱了吧。喜怒哀乐全在一张脸上,不像她,为了家族荣耀早年就脱了红装征战沙场,多年伪装戴着面具,早就忘记自己本来的心。
  突然间有那么一丝羡慕与嫉妒,姹慕郡主长长地叹了口气,带些幽怨与寂寞。宋贵贵疑惑,不知道这样的美人,人生似乎出奇得圆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姹慕轻笑道:“哎,你一定是在想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身份高贵,又有军功战绩在身,人人畏我敬我,我却还不知足吗?”
  “民女不敢妄加揣测郡主心思。”
  “你这么说,我便又不羡慕你了。既然敢想,为何不敢承认。”
  宋贵贵皱起眉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郡主,羡慕我?”
  不料姹慕真的点了点头:“当然羡慕你,你有那么多朋友护着你,还有哥哥那般爱着你。而你自己,就只需要随性而活,率性而为,人生可不是惬意?”
  宋贵贵迷惑了:“郡主所说的哥哥是?”
  “我们叫他景渊王赵轩,你大概叫他梁孺吧。”
  宋贵贵呆立当场,不明白郡主的意思。梁孺,就是她的梁孺啊,一会儿成了忠武将军已经够她烦心的了。怎么这会儿还是什么什么王?什么赵……轩?
  姹慕郡主略微有些不忍心,攥住宋贵贵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我其实并不在意地位等级,我比你年幼,你要是不介意,大可唤我声妹妹。”
  “这……民女怎敢?”
  “怎么能不敢?堂堂鹰潭军忠武将军都被你用洗菜水浇了,叫我一声妹妹你却不敢了。”
  宋贵贵立刻涨红了脸,面颊上烧起一抹红晕。当日她只是一时负气,气梁孺明明在乎自己却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当时她身边恰好就有那么一个大水缸,里面又恰好不偏不倚放了一个瓢,于是她就鬼使神差地想替梁孺清醒一下。
  可一瓢水浇下去,看到梁孺头发上顶着菜丝碎叶的时候,宋贵贵自己也是发蒙的。
  “好了,不逗你了。召你来是为了跟你说件极正经的事情。”
  郡主用了一个‘极’,让宋贵贵紧张起来,莫名感到不是什么好事情一般。
  “坐吧。”
  郡主拍了拍一张木椅子背,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她呷了一口茶水,从容问道:“你与将军见面后,可有深谈过?”
  “没有,他故意躲着我不说。”
  郡主闻言,神色中露出一闪而过的忧伤:“料来也是如此,他那个性子……”
  宋贵贵此刻已经十分确定郡主要对她说的话分明是跟梁孺有关系,而且关系甚大:“郡主究竟有什么要与我说的,还请但说无妨。”
  “也罢,料想你能从雁荡乡镇千里迢迢追到这鹰潭军营中来,也不是心智薄弱之人。我问你,你可知你父亲究竟为何落得今日下场?他是获罪与谁?这一番旧雨风云,他可曾对你透露过一二?”
  宋贵贵摇头:“没有,这些父亲并未透露半分。”
  “宋朝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你娘,有个结拜金兰的好姐妹是暮云王府的侧王妃宸妃。宸妃端庄貌美,常被正妃萧氏所妒。后来宸妃怀有六甲,萧氏日日送来安胎之药。”
  姹慕郡主看了看宋贵贵的神情,接着道:“我知道这等宫闱秘事与你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你也更想不到生父生母竟然也牵涉其中。可我接下来还要告诉你的事情听起来会更加残忍无情,你可想好是不是要继续听下去?”
  宋贵贵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好,那我就全部告诉你。因为萧正妃日日不间断送来的安胎药,宸侧妃生下世子之后就血崩而殁,当夜萧正妃便下令毒杀世子,你母亲亲眼见姐妹身死,冒死相救世子也未能成功。可也正是因为你母亲拼出性命,弄出不小的惊动,也让萧正妃失了杀世子的好时机。后来王爷赶来,萧正妃便将宸侧妃身死的罪责推到你母亲身上。王爷虽知萧妃跋扈,疑点重重,但是碍于萧氏的当朝势力,还是处罚了你的母亲,但是暗地里还是绕过了你父母的性命,只是从此以后他们必须隐姓埋名地生活。
  老王爷将他们安排于军营之中,掩人耳目。可就是在你八岁的时候东窗事发,届时老王爷垂暮,萧氏掌权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世子遣送出府邸,卖于人贩手中,且派人一路跟踪世子的行迹。世子在民间之时,曾流落到一名疯妇手中,那妇人整日里将世子幻想成情敌之子,百般虐待。萧氏得知后甚为满意世子的下场,料想他不日便会被疯妇折磨致死,便不再派人继续跟踪世子,免得被宫中之人知道,反而节外生枝。
  也正因为这个契机,让世子重新得了生机。两年之后疯妇有一日带着世子和她的亲身儿子在街市中做买卖,竟然当街虐打世子,偏巧被梁岗村的梁老太太路过看到。彼时梁老太太已经年过花甲,最见不得的就是幼童受欺,当下救下了世子并带回府中悉心照顾。
  梁老太太也是怀了私心,他们梁家世代军户,每辈都要出一人从军入伍。当时梁家早就在商议拐买一个孩童充当养子,日后成人可从军充数,世子便巧是那个时候得进了梁家。也正因为这样原因,梁家才最终肯同意收留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宋贵贵音颤:“所以,郡主所说的这个世子,便是……便是梁孺吗?”
  郡主点头:“想不到他的身世如此曲折坎坷吧?”
  “那……既然入梁府的时候世子年岁已经不小,怎么没有听过梁孺提过半点日前流浪在外的经历呢?”
  “你傻阿,梁家既然要把梁孺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又怎么能让他记起来往日的事情?”
  “难道是梁家的人对梁孺做了什么吗?”
  “是梁老太太亲自给梁孺银针封穴,屏蔽了他昔日王府以及流落市井的一段记忆。”
  宋贵贵立身不稳,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是老夫人亲自动的手?”
  宋贵贵离家之前,和昙香一起,依照着梁孺留下的地图寻到过梁府上了解梁孺的下落,当时见过梁老太太。虽说梁家一家对她们都是一副冷面孔,可唯独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給宋贵贵留下了无比温暖的好印象。宋贵贵怎么也难以想到这人心背后的贪婪与自私竟此,顿觉心寒。
  “梁孺总说他祖奶奶最疼他,对他好的……”
  “那也是后来,日渐相处久了,加上她的嫡亲孙子各个自私不孝,才对梁孺日渐喜爱,慢慢地倒也是真付出了真心。可初始梁老太太打的主意,就是用这个养子的命换她嫡亲孙儿的性命。
  “那再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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