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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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修眼睛看向桌子上的低语幼体,它看起来就是一株平平无奇的盆栽,十片叶子遮盖着五枚椭圆形的果实。
  低语幼体:命运之轮低语的传递者,以魔术与精神浇灌,孕育增殖权能之象征。
  价值:产量1,营养0,饱腹0,精神2,魔术0。
  增益:孕育增殖。
  果然是它的作用。
  马修又看了看三种极地特产植物,寒辣蓼、叶状地衣和冰萝的产量一项里都有一个(+3)的鲜明提示。这就是低语幼体对辐射范围内的植物的特殊加强“孕育增殖”。
  他心里不由泪目。
  吃了我这么多资源,各种担惊受怕,总算是给点回报了。
  低语幼体的这项能力没法立即转化成战力,但运用得当,会形成非常可观的规模效益,这是一种群体性质的增益能力。
  马修觉得,自己在北境的职业规划必须提上议程了。眼前有一个学识渊博的本地女巫,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探讨机会。
  “你要去种地吗?”吉赛尔一脸不可置信:“马修,你不是想要去巫师学院学习,成为一名巫师吗?”
  “当巫师以后还有机会,不过先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马修不得不抬出自己的家世:“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一名贵族,只是爷爷那一辈用光了家产,所以连土地和房屋都没有了,更不用说封地,只有一个空头衔。我们家族世代都擅长务农。”
  “擅长务农的贵族?”吉赛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贵族还需要务农吗?依靠税收和土地就能衣食无忧了啊。”
  “我们卡尔马王国有特殊国情,长期缺乏粮食,资源也不丰富,哪怕贵族日子也过得不怎么好……”
  马修说起这一点也挺感叹的。
  五大王国里,卡尔马王国最穷,最穷又是最能打,经常被其他王国雇佣去打仗,所以造成了一个很荒唐的结果:阿基坦王国和萨克森王国局部交战,死得最多的是卡尔马人。
  其他四大王国的人只会觉得是一个卡尔马式笑话,但卡尔马人自己听到却觉得非常刺耳,卡尔马人无时无刻不想要摆脱成为雇佣军,替人卖命的命运。
  粮食就是卡在脖子上的一条锁死的绞索,随时可能勒得卡尔马人透不过气来。
  “俾斯麦家族真了不起。”
  吉赛尔听完俾斯麦家族史,眼神充满敬意:“这才是真正的巫师精神,试图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将知识回馈给更多需要的人。”
  马修尴尬笑笑,鹅毛笔沾了沾墨水,在草纸上慢慢描绘轮廓。
  在他记忆里,收集种子更像是俾斯麦家族的一种执念,就和农夫对土地的深深渴求一样。
  曾经得到神奇种子从而成为贵族的俾斯麦家族,始终对种子念念不忘,坚信一定还有更多的宝藏种子等待人去发掘。
  不过马修很佩服,爷爷竟然能够想到用魔术反应来制造特殊种子,这简直就是基因改良的巫术版本,虽然失败了,但这种思路和尝试绝不是错误。
  只是过于超前的理念,很难得到这个时代其他人的共鸣,反而会引起恐慌和抵触。
  马修琢磨着,等庄园建起来后,自己或许能够再尝试一下,有低语幼体的增益,作物生长大幅度提升,就能够大大节约时间和成本。
  “原来马修你有这样伟大的理想,想要让卡尔马王国的人不再挨饿……”
  女巫脸上简直在发光:“的确,比起这个目标,成为巫师根本就无足轻重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随时都在冰原上。”
  好嘛,这也算意外之喜。
  马修是发现了,吉赛尔是一个有着古典理想主义的女巫,对她来说,巫术和药剂学都是帮助人摆脱困境的手段,探索真理,救助世人,真是古典学者的理想观。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马修觉得连非常世俗的自己也会被影响,稍微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现状。
  至少,从冰原镇开始。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马修扭了扭脖子,手上的鹅毛笔不停:“吉赛尔小姐,接下来是重头戏,马上应该可以揭晓真相了。你想要和我走一趟吗?”
  吉赛尔看了看外面,接近破晓。
  “快天亮了,我可能会变成活尸……不好吧?”
  “没事,这里到处都是活尸。”马修露出自信的笑容:“不用担心,不论内鬼是谁,他都绝对没法活着离开冰原,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活尸的地盘,也就是我们的地盘。”
  马修看着自己的画,很满意。
  每次遇到重大考试或者决定前,他都会画画,他的偶像是传世名画《呐喊》的作者维克多·蒙克,因此马修的绘画风格上也偏向于表现主义。
  草纸上是两头青面獠牙的丧尸,俩人正一前一后在掐一个男人脖子,男人被掐得舌头拉得老长。下面写着这幅画的名字:正义必胜。
  只不过,这上面的丧尸才代表正义。
  第38章 开打开打
  正义从不缺席。
  格雷戈里头戴礼帽,穿着皮袄,手提六角守夜灯,拄着猎魔杖,一步步走在雪地里,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老骑士步伐稳健而沉着,大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守夜灯的黄光照亮了四周的黑寂,圣光骑士穿过风雪,登上空无一人的寂静之墙。
  他先是回头望了一眼,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情绪,然后他从寂静之墙上一跃而下,短暂坠落后嘭地一声砸到下方坚硬冰面上。
  以他足部为中心,冰面蛛网般朝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引出一道道深嵌裂痕。
  格雷戈里只是用手压了压帽檐,缓缓站直了矮小的身体。
  回头时他无意中看到某种东西,于是走到那东西面前。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的冰雕,他背靠寂静之墙,手指微张,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手指间空无一物。正是冰原镇的副队长,瑟维斯。
  格雷戈里手扶帽檐,对他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他这才再度拄着猎魔杖,迈着并不迟缓的步伐,朝冰原前方走去。
  走了两百尺,格雷戈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步子,朝固定在手杖侧边的守夜灯看去,橘色的光开始轻微闪烁,光被看不见的风吹得摇曳不定。
  老骑士看到雾中慢慢浮出一条人影,那人仿佛也看到了他,原本慢吞吞的步伐一下子加速,整个人如同野兽般伏低身体高速冲来。
  格雷戈里一动不动,双手拄着猎魔杖,静如雕塑。
  疾奔而来的活尸在凑近格雷戈里时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一头老年活尸,拥有银色的白发,消瘦如骷髅,浑身肌肉干瘪,就像是在烂肉上蒙上了一层皱巴巴的草纸。
  活尸靠近格雷戈里的脖子,它鼻子不再用作呼吸,但它仿佛是依靠某种本能,绕着格雷戈里在搜索某种气味,但最终,它只是绕了两圈,然后狐疑地站在原地,有点茫然。
  格雷戈里对活尸同样微微颔首,手稳了稳帽檐,拄着手杖从活尸身边经过,没有任何慌张。
  大雾中一切影影绰绰,仿佛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整个世界都触手可及,冰原周期性的雾霭永不迟到。
  行走在朦胧虚化的冰原上,格雷戈里从始至终没有停步,就像是他的眼睛能够看破迷惑,追踪到看不见的小径。
  就像是一只冰原上的老猎犬,嗅到了血的滋味。
  格雷戈里一路脚步不停,绕过片片冰岩,穿过一艘尖翘的冰中古船,最终走入了冰丘地带。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原本此起彼伏的海浪,被从天而降的奇特力量凝固,继而变成眼前奇特的冰丘,一个个卷起的冰卷里还能看见冰层里的游鱼和海草。
  格雷戈里走到一处冰丘前,猎魔杖敲了敲地面,来回稍作寻找,他敲开冰层,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
  对方双眼睁开,灰白眼眸里毫无感情,身体被绳子牢牢绑住,就像是一头困兽。
  老骑士对这张脸丝毫不陌生,哪怕过去二十年了,对方留下的骚乱和恐慌依旧在冰原镇上没有消失。
  埃尔东·麦基。
  格雷戈里戴上一副布手套,然后开始检查埃尔东·麦基尸体,按照那位药师所说,他的伤口里有至关重要的证据。能够证明拉穆尔和埃尔东与秘法会关系的最重要证物。
  不过格雷戈里用手指探入坚硬的伤口里,却没有找到那描述中的圆环状硬物。
  “是找这个吗?”
  身后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
  格雷戈里缓缓回头,看到拉穆尔手指捏着一枚金属戒指,上面刻有象征着秘法会教义的Φ符号。
  “你这些年,一直想要找到它,现在如你所愿,就在你眼前。”拉穆尔那张仿佛木头人的脸上依旧毫无情绪起伏,两撇卷曲的八字胡让他更显得像是一具人偶。
  “拉穆尔……”
  格雷戈里嘴唇动了动,双手拄着猎魔杖:“我没想到,你真的要一错再错,我给过你机会,希望你可以回头,不要再执迷不悟,走入黑暗。”
  “二十年前,你才到冰原镇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希望你能够安安分分在这里生活,在其他地方做了什么我管不着,但在这里,我希望你不要惹出乱子来。我老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处理更多麻烦。”
  老迈的骑士眼皮低垂:“但你没有听从我的劝诫,你指使埃尔东·麦基做出罪无可赦的事,让冰原镇陷入危难之中,造成了无辜者的死亡。”
  “你狂妄自大,试图凌驾于自己的知识和力量之上,你蔑视人命,让无辜平民为了你的欲望而死,你偏执,贪婪,傲慢,虚荣。”
  “拉穆尔,我在此宣布你的罪行,对你执行清理。”
  格雷戈里抑扬顿挫地说:“为恢复冰原镇的平静和安稳,我将你在此进行处刑。”
  拉穆尔突然笑了起来,他平时很少笑,所以显得肌肉僵硬,笑容也有透出一种诡异的渗人感。
  “处刑?”
  拉穆尔收起手中的秘法会指环:“格雷戈里,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你才是维护小镇和平的骑士。”
  “事实也的确如此。”
  格雷戈里面不改色:“你们一直在试图让冰原镇陷入它所不能承受的危险,你们让更多人暴露在死神的阴影下,你们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我能做的,只有让你们这些危险的人彻底消失。”
  拉穆尔沉默了片刻:“埃尔东身上有两处伤口,他是被你重伤追杀下不得不逃到冰原上来,变成了活尸。”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埃尔东一定要逃到冰原上。”
  拉穆尔看着躺在冰坑里的活尸:“现在我明白了,只有在冰原上,哪怕是秘法会的人,也不敢深入腹地。而他即将变成活尸,也就不会被冰层掩埋,埃尔东的身体变成了最坚固的匣子,保管他想要给我传递的重要讯息。”
  “的确。”格雷戈里也朝埃尔东的尸体微微低头:“需要对埃尔东·麦基的聪明和勇气表示敬意。他哪怕被魔药控制时也没有放弃,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硬汉,不过拥有这种钢铁意志和不甘屈服的人,也最容易夭折。”
  “如果他就和其他人一样,放弃挣扎,接受魔药植入的命运,我想,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和我探讨一番,蓝色日出和猩红佳人的口味差异。”
  “我很好奇。”拉穆尔冷冷看着格雷戈里:“现在为止,你居然还毫无负担,自诩正义,秘法会都是你这样人格错乱的疯子吗?”
  “不,年轻人。”
  格雷戈里发白的胡须下露出森白的牙齿:“胜利者就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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