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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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淑妃白末央的这个结局,温琤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倒不如说她一早就猜着了。白末央跳湖自尽,没死成,脸都被丢尽了,这些日子白末央在扬子宫里休养,许久不曾见过这后宫里头的人,温琤也没派人过去看一看她。
  如此境地之下,白末央那样敏感脆弱的人,早就受不住了。之前的跳湖,也是听了杨天媚的话,抱着赌一把的心理去跳的,结果落了个里子面子全失,被阖宫人遗忘的下场。
  后半辈子都无望了,自尽还能保全一点颜面。当然温琤那时也想了,若是白末央重新振作起来,丢掉脸面去争宠的话,那这个人做她的对手也是绰绰有余的。
  扬子宫里一片空旷,除了翠婷外,其余宫人都向远离瘟疫似得不愿意上前。跟着这么一个主子,她们也是吃苦受累,在宫里面抬不起头来,现在淑妃死了,扬子宫空了下来,她们也可以被转到别的地方去了,要是运气好点,还能转到稍微受宠一点的嫔妃那里做事。
  翠婷自白末央进宫后就跟在了她身边,和翠雪一样,现在翠雪被皇后杖责打死了,只剩了一个翠婷跟在白末央身边照料她,好在翠婷和那些宫人不一样,愿意亲近白末央,在末央死后,安置好了她的尸身,在这里等着皇后的到来。
  翠婷红着眼角,情绪低落,“主子午睡的时候差奴婢出去守着,奴婢是瞧着时间不早了,进来叫主子,那知道主子她……”低了头,眼里泪水溢了出来。
  ☆、第17章 萧轩
  温琤瞧了翠婷一眼,说:“你放心,淑妃已经去了,本宫自然会好好的办她的身后事。”
  翠婷闻言跪了下来,“奴婢多谢娘娘。”
  十二得了皇后的眼色,弯腰把翠婷扶了起来,“淑妃还是宫里的妃子,此番去了,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于她。”十二把翠婷扶起来,脸上带着温温的笑意,“你不要哭了,这淑妃的后事,还需要你来操办。”
  翠婷吸吸鼻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抿着唇“嗯”了一声,“奴婢明白。”
  十二拍了拍她的手。
  问清了白末央的死因,交代了翠婷几句,温琤就领着十二出了扬子宫。
  “这扬子宫的宫人列一份名单出来,看看哪里缺人,就把人送那里去。”温琤步下台阶,交代了十二一句。
  十二应下,掀开轿辇的帘子。
  温琤坐上轿辇,道了句“回宫。”
  宫道悠长,温琤倚着轿壁闭目养神,突听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张嫔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陛下给你几分脸面,你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有一道女子声音徐徐响起,不紧不慢的,“姐姐这就是冤枉妹妹了,妹妹何时蹬鼻子上脸了?”
  轿子停了下来,十二在轿外说到:“娘娘,前头是张嫔和王婕妤。”
  温琤睁开眼睛,眸色沉暗,她掀开轿帘,把手搭在了十二的手腕上,十二道:“娘娘何必出来,差奴婢过去一趟不就是了。”
  宫道拐角处有一片花丛,枝叶繁茂,张嫔和王婕妤在里面争吵不休,随行的太监宫女皆屏息垂首站立,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劝,生怕会被牵连进去。
  张嫔气色甚佳,垂眼弯唇,全然没把怒气冲冲的王婕妤放在眼里。张嫔眸色一怔,旋即垂头欠身,“妾问皇后娘娘安,娘娘大安。”毕恭毕敬。
  王婕妤瞪着眼,哼了一声,声音又厉了几分,指着张嫔道:“你又玩什么把戏!拿皇后娘娘吓我!”本来气急怒呵的王婕妤看着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下去,这才回过头去,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慌之间欠身下去,“妾问皇后娘娘安,娘娘大安!”
  温琤眉眼冷色,不冷不热道:“你们这里倒是蛮热闹的。”往前走了几步,“都起了罢。”
  众人谢恩起身,王婕妤低着头站着,内心慌张不已,倒是张嫔面色从容不露,让温琤多打量了她一眼。
  温琤视线扫过这两人,落在了一个宫女身上,“你来说说,这两人因何起的争执。”
  被点到名的那个宫女身子一抖,吞咽下一口口水,颤巍巍的抬眼对上了自家主子王婕妤的眼神警告,嘴唇翕动几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是因为王婕妤身上穿的这身苏云锦绣,张嫔说看着像是陛下赏给安昭容的那一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温琤冷眼瞧了王婕妤和张嫔一眼,“就因为这点小事?”
  王婕妤双手交握在腹前,低声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张嫔摆明了是想侮辱妾。”
  “张嫔,你怎么说?”温琤看向张嫔。
  张嫔福了福身,说:“妾只不过看王婕妤身上这身和安昭容的苏云锦绣相似,故此一问罢了,并未想与王婕妤起冲突。”
  温琤就道:“之前战乱,苏州特产的苏云锦绣停断了六年,直到晋国开朝,苏州才慢慢恢复生气。”眸子移到王婕妤身上,“王婕妤,你这身苏云锦绣是怎么来的?”
  王婕妤心头一跳,艰难的张开了嘴,“是……是安昭容给妾的。”
  怪不得会和张嫔吵,原来还真是安昭容的。苏云锦绣出产量本就少,就算是宫里面也不多,几乎全被萧澈给了温琤,要不是温琤劝着他,库里也不会留有几匹。这宫里面能穿上苏云锦绣的除了温琤和江太妃外少之又少,前几天萧澈给安昭容和张嫔每人赏了两匹。
  张嫔听王婕妤承认了,微微一挑眉,抿了抿唇,心情一派大好。
  温琤视线清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说:“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你们也能在这里吵成这样。”声音微微一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站在这里争执?”斜睨了一眼张嫔。
  张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感觉背部渗了冷汗。
  “张嫔,陛下虽然对你另有青睐,但你也不能太过自我,忘了身份。”
  “妾不敢。”张嫔慌忙欠身。
  “王婕妤,你这身苏云锦绣自然是安昭容给你的,你又能隐瞒到几时,直接承认了,难道对你来说很丢脸?”温琤冷冷一句,“要是嫌丢人的话,一开始就不要拿安昭容的东西。”
  王婕妤被说的脸色涨红,觉得极其没脸,却也是立马福身下来,低头道:“娘娘教诲的是,是妾的错。”本一开始安昭容给她这布料,她是欢天喜地的接了下来,也没想什么丢不丢人,今日被张嫔一说,她却是感到受到侮辱了,这才和她吵了起来。
  温琤眉眼冷淡,用染着蔻丹的手指拂了拂绛红衣袖,不冷不热的开口,“今儿个淑妃去了,你们要是还念着以往的姐妹情分,就去扬子宫看看去,别在这里因为这点小事闹的不休。”
  听闻淑妃去了,王婕妤和张嫔皆是一怔,续而低了低头,应了一声。
  温琤不再多待,以眼尾扫了她们一眼,冷漠道:“今日就不追究你们了,若再有下次,必将重罚。”
  最后一声落地,温琤已经去的远了。
  温琤的手搭在十二的手腕上,对着随行的宫女月娥吩咐了一句,“你让他们先回凤栖宫,本宫要去别处转转。”
  月娥应声退下,返回轿辇停放的地方。
  十二在一旁说:“娘娘,我们去哪里?”
  温琤走了几步,道:“去芳菲园转转,那儿的桃花应该全开了。”
  如今正值三月,春暖风清,芳菲园里的桃花开的娇艳粉嫩,清风拂过,花香袭人。温琤自幼喜爱桃花,温家在洛阳已毁的旧宅里还有着一片未曾毁掉的桃林,想必这个时间正是开的繁盛的时候。
  思及温家已毁的宅院,不免又要想起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温家人,温琤情绪就有几分低落。手抚上一节桃枝,神情有几分怔愣,有蝶翩翩飞过,桃枝打了一个颤,绯色的花瓣翩翩而落,花蝶嬉戏。
  温琤手垂了下来,看着落地的花瓣,眉眼微扬,再抬眸时,眸色已不见方才的怔色,沉静清明,带着淡淡的疏离。
  不远处的亭子里,萧轩手执白玉杯,朝着这边看过来。温琤对上萧轩沉冷如潭的眸子,唇角微微牵起了一丝笑意。
  萧轩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温琤眉眼含笑,不紧不慢的踱步过去。
  温琤虽是面带笑意,可眉目之间隐隐还是有些几分霸气与果决。她这一身绛红织金的宫装上绣着展翅欲飞的金凤,随着她的步伐移动,似要展翼飞出一般。
  萧轩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温琤微微笑着,“四弟无需多礼。”一顿,“真是巧了,四弟为何会在此处。”
  “今日臣弟是过来探望五弟的。”萧轩说到,“本欲出宫,途中遇见这桃花开的甚美,便想着坐下赏景,不曾想到皇后娘娘也来了此处。”
  她闻言就笑,“那还真是巧了。”眼睛望一眼亭子,“但愿本宫没有打扰到四弟的雅兴才是。”
  萧轩忙道一声“不敢。”
  她打量了他一眼,便说:“四弟这样拘于礼数,你我倒是显得生疏了不少。”
  “娘娘是君,臣弟是臣,礼数不可废。”萧轩一字一句。
  温琤便叹了口气,道了一声“罢了”,声略惆怅。
  萧轩一身玄黑,剑眉长眸,面部轮廓略显冷硬,眉宇间隐有一抹潇洒自如。眸色漆黑如潭,分文不动,却又沉冷犀利,他整个人就犹如一把收在鞘里的利剑,平日里暗敛锋芒,只待有一朝拔剑出鞘,寒光千万,不饮血不回锋。
  “前些日子,我还与陛下说起,要不要替你选一个正妃。”
  “臣弟暂时无意娶妻。”萧轩从容不迫的拒了。
  温琤挽袖抬手,拂上一节桃枝,笑说:“陛下当时也说,‘四弟怕是无意娶妻’,陛下果真是了解你。”
  萧轩并不说话,温琤瞧了一眼垂着眼睛的萧轩,接着说到:“你府里人多,我是想着娶一个正妃,也能帮你打理一下后院。”
  “娘娘。”萧轩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抬起眼睛来,眸色黑沉,“皇嫂。”他这样叫到,让温琤微微一愣。
  “皇嫂,臣弟一直很钦佩您,您是女中豪杰,帼国不让须眉,臣弟一直认为您是属于战场的。如今晋国开朝,天下太平,您为一国之后……”他低叹了一声,“高墙大院到底拘束了您,您不该如此的。”颇有几分痛惜,眸色微有波澜而起。
  温琤稍稍一怔,扯唇一笑,略有苦涩,“在其位,谋其政。如今已不是战争时期,四弟也应该清楚才是。”
  萧轩看着她,面色渐渐归于冰冷、毫无表情,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皇嫂应该属于更加广阔的天地,可是皇兄,给不了您。”
  手下的桃枝颤开,绯花翩落,温琤怔怔的看着萧轩。
  ☆、第18章 可惜
  “四弟这话是何意?”温琤凝着他看。
  萧轩注目于她,眸色坦荡,“没有什么,只是为皇嫂感到可惜罢了。”
  闻言,温琤轻笑一声,“四弟这就是多虑了。”一顿,转眸望向不远处的池子,“我在这个宫里,就如以往在战场上一样,不同的是,在战场上用的不止的武力还有谋略,但在这里,我只需要用谋略即可。”
  萧轩听罢一笑,“皇嫂能这样想,确是臣弟多虑了。”
  温琤微笑着走过去,裙裾迤逦,带着难言的妍丽,微微低下眼睛的萧轩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脸上绽开的笑容,心脏几乎是颤了一下,养尊处优的宫廷生活,让这个本就绝美的女人越发美丽。
  “既然来了,我就陪你喝杯酒吧。”她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浅笑嫣然。
  他拒绝,“皇嫂,这不合规矩。”
  她但笑不语,看了他一眼后,径自走向亭子。萧轩皱了皱眉,忍不住抬眼去看她的背景,那抹绛红色的身影,英气不改,却多了一分温婉妩媚。
  温琤拿了酒壶和白玉杯,站在他面前。她倾倒酒壶,醇馥清冽的白色玉液在白玉酒杯中缓缓流淌,酒香四溢,醇香袭人。
  对于他来说,看着眼前女子美目低垂,朱唇微勾,提壶斟酒,手指修长纤细,动辄间优雅动人,媚意天成。似乎带了致命的吸引力,处处吸引着他的视线,他尝过的女色中也有如温琤这般的,但如今一看,温琤就是温琤,没人及得上她。
  染着蔻丹的指甲扣在白玉酒杯上,显得玉指更加纤细雪白,她伸指弹去落在杯里的桃花瓣,看着他,眉眼轻扬,“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了。”说罢,仰头饮尽杯中玉液。
  她看着萧轩,笑意浅浅,“至于接下来你喝不喝,就不是我的事情了。”语毕,将酒壶和酒杯都给了萧轩。
  后转身离去,十二跟着她身边,忍不住蹙眉打量了一下眉眼清冽的皇后,不禁的后背一寒。
  萧轩怔怔的拿着酒壶酒杯,看着那抹艳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突地扬唇一笑,笑声清朗。他提壶倒酒,一口饮下。平日里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了一抹异样闪耀的光芒,就仿佛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狮子发现了猎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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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凤栖宫后,天就阴了下来,不多时就下起了小雨。
  雨水打在窗前翠绿的枝叶上,再顺着宽大的叶片翻落下来,落在窗台上摆着的青瓷盆里,惊得一只方方探出水面的金鱼迅速逃窜开来。
  殿里光线沉暗,温琤手里握着笔,神色呆愣,迟迟没有落笔。外面雨声又大了些,她转眸看向窗外,凝于笔尖的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她怔了一下,扯掉桌上铺着的宣纸,捏成一团,扔在地上。
  她静了下心神,挽袖提笔,执笔蘸墨,在宣纸上书就一首《上邪》,字迹遒劲有力,不像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温琤盯着瞧了片刻,皱眉道了一句“矫情”,将纸张揉成团,丢在了地上。
  外头雨声淅沥,温琤捏着笔走到窗前,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又看着从屋檐落下的雨丝,砸在青瓷盆的边缘,四溅开来,盆里几位金鱼四处游窜,宽叶上的雨水落在盆里,水面涨了许多,温琤将笔搁在窗口的方案上,把青瓷盆端了进来,放在了方案上。
  手上沾了水,她也是随意的用挂在一侧的窗帘子擦了擦手,拿回笔,走到了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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