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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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宋悦立马中止了和系统的谈话,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听说神算子乃是世外高人,不轻易露面,此次来皇宫,实在是巧……”
  “是啊是啊,世外高人。所以要是没求到雨……”吴大仙担心的是这个。
  宋悦笑得更自然了,论装傻充愣,她是一把好手:“你是说要是神算子没求到雨?连龙王的一场雨都求不到,如何称得上世外高人?这点要求都做不到,哪儿配待在皇宫?”
  这次她不仅不能让神算子下毒的计划得逞,还要借机把这俩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全都轰出宫去!
  翌日,吴大仙匆匆去摆坛作法了,在贵妃椅上小憩的宋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对身边的李德顺招招手,下意识地问道:“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睡觉?身体会吃不消的吧。”
  “皇上……”李德顺从未被关心过身子骨,面上有些惶恐,伏身一拜,还以为皇上要训话。
  只是等了半天,宋悦竟然又阖着双目一言不发,靠在雕花的椅子背,看似是睡了过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小皇帝身边待惯了,也早就包容了他这副脾气,见怪不怪。就和往常一样,皇上炼丹累了,连炼好的丹药都忘了拿出来,他这个做下属的,自然要代劳。
  只是,当李德顺将炉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时,手里的丹药却不似以往的质感,对着光一看,竟然还金闪闪的。
  “金子?!”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错,就是金子。”宋悦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脸没睡好的疲惫神情,“听说朕缺银子的时候,还以个人名义向莫统领借了银子?这些正好还钱。”
  两枚纯金的金丹,看那重量,相当于几十两白银了。足够还这一部分的个人债。
  李德顺揣着这两枚金丹,至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怀疑之色,要不是还有五感,说不定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直以为皇上找莫清秋借钱,只是看准了莫清秋老实,嘴上说着借,实际上是不打算还的。可今天皇上竟然从炼丹炉里拿出了金子?
  此事,千万不能外传……免得引得别人惦记。
  打发李德顺去还钱之后,宋悦又一个人跑到御书房呆了两天,成功避开所有嘴碎的宫人,等到吴大仙和神算子斗法完了,才装作后知后觉的移步走出,自言自语着:“时间过得真快,两天竟然就这么过去了。”又转头问向宫女,“对了,这两天怎么不见下雨?艳阳高照的,晒得人眼晕。”
  “这……”宫人们都知神算子与吴大仙斗法之事,有些支支吾吾,“确实不见下雨。”
  当天,皇上龙颜大怒,把神算子和吴大仙传唤来,在众臣面前发了顿脾气,让他们两人卷铺盖滚蛋——
  大殿中,坐在龙椅上的宋悦重重拍了一下扶手,看起来就气的不轻。一身明黄色更让她添了一层耀眼的尊贵气势,令在座的都缩了缩脑袋:“一群没用的废物!都滚!”
  吴大仙缩着脑袋,不敢说一个字,神算子也知道,这次接连两次晴天,求雨不成,皇上是彻底把他们两个归位江湖骗子了,只好与吴大仙一起灰溜溜地退下。
  宋悦在心里美滋滋,面上却怒气未消,笔直坐在龙椅上,等着众臣走远。
  一下子赶走两个吃白饭的奸臣,算是她上位以来,第一笔没有硝烟的胜仗了!
  群臣都不敢在皇上怒气正盛的时候触霉头,都是能走多快走多快,唯有莫清秋一人,反倒纹丝不动,留了下来,似乎有话要说。
  宋悦等人都走光了,才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他。那清秀的脸,初看上去根本不是武将嘛……除了下巴到脖子这一段冷硬的线条让他有些男人的味道以外,看上去根本就是个文弱书生……仔细看好像还有点小帅。
  【宿主冷静点,他是最反对你往后宫收男宠的。】
  宋悦:……把他收进后宫,我还想不想活了。
  她淡淡收回目光,干咳一声,恢复一本正经:“爱卿似乎有话要和朕说?”
  莫清秋也不知自己为何留下了,摸着袖中带着些余温的金子,不知如何开口。那茫然无措的脸,落在宋悦眼中,竟分外有趣。
  她勾了勾唇,第一次兴致如此高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踏下金阶。明黄色的龙袍,以她的身板无法全部撑起,显得有些大,却不阻碍她周身散发出的帝王之气。
  莫清秋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正视他们的大燕皇帝,也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毫不忌讳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一时忘了反应。
  直到宋悦在他身前一步停住,好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不带任何身份芥蒂地说:“你肯毫不犹豫的拿出银子借给朕,朕当时就记下了这份恩情。今天终于周转出了这些金子,连本带利还给你。安心收下便是。”
  莫清秋看待她的目光,稍稍变化了些许,最后重重看了她一眼,深深行了个礼。
  或许就像李公公所期望的那样,皇上在慢慢长大,或许他们不需要失望得太早,即便有一丝希望,那也不应该放弃。
  宋悦知道莫清秋一心为国,看着他的眼神,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看她的目光,就像老父亲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的儿子那样沧桑?姬无朝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而且她刚才也没做什么为民除害的好事吧,不就是把两个江湖骗子撵走了么,一个个至于激动成这样么……心情复杂。
  ……
  被驱逐出燕的神算子与吴大仙,在民间彻底失去了头顶的光环,被认定为江湖骗子,再也掀不起风浪。神算子失魂落魄,最终还是去了九龙湾。
  当他穿着破烂的道袍找到尊主的居所时,尊主正一袭白衣,漫不经心地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折着根长长的青草,欲喂不喂的逗弄着脚边一只肥嫩的白兔,这副悠闲自在的画面,惊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尊主什么时候竟然有这闲心?刚才进门的那一瞬间,看见尊主那堪称完美的柔和侧脸,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温柔有爱心的少年!
  只是,在瞥见神算子一身狼狈的时候,玄司北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冰冷,幽黑的瞳子安静地盯着他。虽然他也不敢相信,但眼见为实:“燕国的任务,失败了?”
  “是……我和吴大仙一起,被姬无朝赶出了皇宫,还永远驱逐出了燕国……”神算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失败的,想来想去,依然觉得这是个意外,“姬无朝运气太好了,应该是李德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他当时就闹脾气,干脆来个矫枉过正……还是孩子心性。”
  他将当日情形一句句复现,面上带着遗憾之色,越说越觉得一切都像是机缘巧合,有些愤懑却不知如何发泄。
  只是玄司北越听,眸色便越沉,低语了几句:“这个姬无朝……或许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也罢,我刚好要去燕都一趟,就顺带入宫,亲自把他做掉。”
  第14章 燕都偶遇
  玄司北一席话,让神算子听得直撇嘴。只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算是借胆子也不敢和尊主作对。在他心里,姬无朝就是个孩儿心性,若不是身后有个李德顺,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多半活不过三岁。
  不过有些提醒的话,还是要说的:“尊主亲自入燕,恐有危险。刺杀之事,可以交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倒是对那燕国皇帝有些好奇了……他和传言当中的形象,怕是不符。是我大意了,能在皇宫安然无恙活下来的人,不会那么简单。”玄司北一双深沉的黑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与他稚嫩的脸全然不符,“此次行动,不是谁都能胜任的,我必须亲自确认。”
  若姬无朝当真和传说中的那样昏庸且无能,那他可以放他多活几日。如若他是韬光养晦……那就必须趁他成长起来之前,想方设法把他除掉。甚至是他亲自刺杀。
  他缓缓背过身去,无知无觉地捻了捻手中被揉成一团的信纸,想着想着,不知为何,思绪又回到了宋悦身上。
  她说她就在大燕都城做些小本生意……
  他喂了几天兔子,愈发觉得这只雪白兔子和它的主人有些像,一样傻头傻脑的。可它的主人除了一封书信外,再没任何音讯,有时候看着它,他会突然升起一种剥皮拆骨、吞吃入腹的冲动,一双眸子冷幽幽的。
  只是想到她的嘱咐,他又收敛了些。这些日子,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幼丧母,才对这三十好几的女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感觉,但想了想,似乎这又并非依赖,心下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和以前的不一样。
  自幼在皇宫,让他把人自然的归位了两类,一类是有用的人,一类是其他人。而她,似乎不属于这两类的行列。
  很奇妙,他想知道为什么。不仅仅是那股蠢蠢欲动的探知欲,更是心中不为人知的一角,有着隐秘的念头,想要探究她,探究她的过去,探究她的现在,直到变成她生活中根深蒂固的存在,让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自己,才肯罢休。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在计划着去燕都,而神算子此次的失败,让他升起了一个念头——在探望宋悦之后,便顺道入宫,亲自探探这个姬无朝。
  ……
  三日后,燕都,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宋悦穿着一袭便服,打着白折扇,正优哉游哉的逛着市集,完全没有回宫处理奏折的意思,看上去心情不错——三天前轰走了那个自以为是的吴大仙,这下没人敢在她耳边念叨别的大臣的坏话,耳根子清净不少。
  虽然身在古代,但这么多天以来,她连自己的都城都没逛过,今天终于得空,算是散散心。
  大总管李德顺此时正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衫,扮作她的随从,看着拥挤的人群直皱眉,却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皇……公子,时候不早了,您看……”
  昨天皇上就一脸严肃的把他叫来,害得他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皇上竟然提出了“微服私访”,先把京城腐朽的乱象说了一遍,又一本正经的表示要从燕都开始一肃风气,他联想到前几日皇上的所做所为,还真以为皇上开了窍,便没有反对。
  结果一出宫,皇上似乎就变回了原样,吊儿郎当没个稳重,穿着一身秀才的白衣,打着折扇,远远看去,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这一路走来,皇上尽瞧些新奇玩意、凑热闹了,可就是一样正经事没干。
  李德顺有些懊恼,他早该猜到皇上所言,只是想要出宫游玩的借口的……罢了罢了,还是孩子心性,就让他再玩会儿。
  “还早呢,都还没到中午,急什么。”宋悦摆摆手,对路边频频投来倾慕目光的姑娘笑了一笑,“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
  【宿主别自恋,就你这高度,要装成才子,气势上还差一截儿。趁早滚回去批奏折好吗?】
  宋悦:燕都没别的好玩的地方,其实……那什么,我想去青楼逛逛。
  【冷静,你没那功能。】
  宋悦:作为一个穿越者,要是连青楼都没去过,那岂不是白来古代一趟?我只是好奇看看!
  这次她出来的本意,确实是要确认燕都目前的环境,体会一下民风。不然一直待在皇宫里,听的都是下人报告上来的消息,总会有种不真实感。
  因为除了李德顺,在偌大的皇宫中,几乎谁的话也不能相信,她甚至不敢留宿在妃子的宫中,只能借着炼丹的名义,在炼丹房里的贵妃椅上睡觉,日子过得算是艰辛的了。
  不过好在很多人已经认定她姬无朝活不了多久了,不怎么关注她这个不理政事的皇帝,所以她对后宫不闻不问,也没人关心。甚至她在蹲墙角的时候,还听嘴碎的宫女讨论过宫中秘闻——关于皇帝姬无朝绿帽子的顶数。看起来,虽然表面很怕,但没人打心里把她当回事儿。
  管理局下发的任务,不仅是要她扭转姬无朝此时的困局,还有整个大燕,甚至整个天下的纷乱局面,这工作量让她彻夜睡不着觉,最后还是准备从自己做起,从燕都做起,一点点一步步进行改善。
  宋悦摇着折扇,暗暗给自己鼓劲。不知不觉间,已经从热闹的市集一头走到了另一头,稍显冷清的街道上,少了些暗送秋波的漂亮姑娘,多了些摆着地摊买菜的大爷大妈,让她一个白衣少年看起来有些显眼。
  “公子慢些,慢些……”李德顺毕竟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
  就在此时,拐角处突然转出两个人影,显然也是一主一仆——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清冷少年,背后跟着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少年面容十分普通,只是一双幽黑深沉到极致的眼眸,只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宋悦出宫散心以来的得意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是玄司北!
  不应该!按照时间线,他没这么早进京,难道是她无意中做了什么,引起的蝴蝶效应?
  就算玄司北易了容,周身那股阴冷的气势依然不曾改变。或许是她在古代没认识几个人,却独独对他印象深刻,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的冰冷,让她回想起了刚穿越的时候,真正成长起来的玄司北看她的眼神。
  自重生以来,她从未在小玄司北的身上感受到那样的致命威胁,也一直将他当做孩子看待,但现在……或许她的教育有待加强。
  李德顺心里奇怪,刚才皇上一路脚步轻快,甚至自选妃以来头一次没对女人施以不耐烦的眼光,他还揣测着皇上是不是已经开始想女人了,又不喜欢后宫那些妃子们……现在看来,皇上的心思愈发琢磨不透了。
  宋悦将脚步逐渐放轻慢,让自己在人来人往间,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又缓缓将胸前的折扇往上移了移,遮住半张脸,稍稍往后,示意李德顺:“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这次出宫,为了不被认出来,她还稍稍给自己扮老了些,把肤色涂暗,又涂了两道粗厚的浓眉,却衬得整个人愈发阳刚英气,更像个男人了。如果只看上半张脸的话,应该会把她自动归为路人的吧?
  此时,玄司北带着些疑惑的目光扫了过来,正见一英俊的白衣少年用折扇遮着嘴,和仆从说些什么悄悄话,便收回了目光。
  刚才那一眼,或许是看错了。
  李德顺则是愈发疑惑,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干巴巴的谈起了天气,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只好小声附和着:“是……是。”
  两人渐渐挪远,与玄司北擦肩而过,背道而驰。直到转过了三五条街,宋悦才呼出了口气,心里暗想着玄司北的目的。
  她只知道他仇恨燕国,光这一点,就让他有足够动机入宫刺杀她,或是在燕都制造些什么破坏。只是他刚才走的是市集这条道,与进宫的路刚好是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他暂时没想要动她,而是要在市集这一块地域办点什么事儿……
  等等!
  她好像曾经告诉过他,自己是在燕都做生意的,而那些做小买卖的商贩,一般都集中在人流最大的集市附近!这熊孩子不会是找她来了吧?
  见皇上突然顿住脚步,李德顺神色一变,以为有变故发生:“怎么了?”
  宋悦脸色一黑:“快……替朕准备些银子。话说刚才那一路上的小摊贩,有你认识的人么?”
  “没有……”
  “那就赶紧拿点银子来,事不宜迟!”
  ……
  最后,李德顺凭借着宫外的人脉,成功给她在市集上腾出了个摊位,摆着瓜果的地摊也准备好了。她又支开李德顺,要他代自己去莫清秋府上喝茶,自己趁机换了一身带着乡土妇女气息的粗布裙,洗掉妆容,露出本来面目,挽了个发髻,蹲在小摊前吆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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