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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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老夫人和叶扶光肯定不会送她什么贵重首饰,但她嫁给叶扶光那会儿,还是叶老爷子当家。
  叶老爷子知道叶府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所以送了她不少好东西来傍身,让她能在叶府活得更有底气一点。
  当然了,这话是姚容说出来宽慰叶鹤栖的,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混到典当东西那一步。
  “不行,我们绝不能混到当东西过日子那一步。”
  一听这话,叶鹤栖猛地坐了起来,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副浑身打满鸡血的样子。
  姚容:“来都来了,我们先在沪市过个年。等到来年开春,要是还没有一个稳定收入,我们再考虑下一步吧。”
  叶鹤栖点点头。
  确实,来都来了。
  “娘,那我们明天去看看这一套吧。”叶鹤栖指着上面的某套房子。
  这套房子位于公共租界,地理位置不算好,远离租界的繁华地带;当然也不算偏。
  一室一厅,卧室能放下两张单人床,带有洗手间和厨房。
  一个月租金是二十块大洋。
  姚容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行。”
  两人折腾了一天一夜,精神又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这会儿敲定完租房的事情,勉强支撑着洗漱完,就纷纷倒在床上睡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快退房的时候才醒来。
  办理完退房手续,叶鹤栖指着不远处的有轨电车,对姚容说:“娘,我们去坐电车吧,这趟电车可以到公共租界。”
  上了电车,姚容和叶鹤栖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景色流转。
  半个小时后,电车抵达公共租界。
  姚容和叶鹤栖下了电车,拿着刚买好的地图,一路对照着找了很久,才找到负责租赁房子的人。
  一番简单交流,房东领着她们去看房。
  “床、衣柜和桌椅这些大件家具都是齐全的。”
  “这间屋子之前租给过一位老师,后来那位老师被南京大学聘请就搬走了。她留下了不少东西,你们要是用得上就拿来用。”
  “还有那二十块是房租,水电还得另算,你们看行吗?”
  屋子环境比姚容想象的要好一些,不过姚容没有轻易下决定,又问了一些其它事情,确定无误后才交钱。
  房东将钥匙交给她们,就离开了。
  姚容卷起袖子,对叶鹤栖道:“鹤栖,我们赶紧来收拾屋子吧。”
  “好嘞。”叶鹤栖脆声应道。
  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扫地和整理东西,一个负责擦拭灰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将屋子打扫干净。
  休息了一会儿,姚容道:“我们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买些生活用品吧。”
  别的都不急,但床褥、被子、枕头和洗漱用品还是得赶紧买的。
  叶鹤栖点点头,她记得来时看到了一家杂货铺,铺子里卖的东西很齐全。
  来回买了两趟,两人才买齐所有东西,姚容揉了揉肩膀,对叶鹤栖说:“我们今晚吃面条可以吗?”
  叶鹤栖走过去帮姚容捏肩膀:“娘,我们今天还是出去吃吧,休息一两天再自己做饭。到时你做午饭,我做晚饭。”
  “那早饭呢?”
  “嘿嘿,早饭最便宜,可以出去吃。”
  姚容笑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叶鹤栖心虚:“做饭有什么难的。要是实在不会做,我可以跟娘学。”
  当天晚上,叶鹤栖躺在床上,看着洒进屋里的月光,突然笑了笑。
  这间屋子没有她在叶府的房间宽敞,但住起来可比叶府舒坦多了。
  不会再有人逼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会再有人在耳边对她指手画脚,说什么“女子不应该如何如何”。
  也不会再有人干涉她娘的穿衣自由。她娘不需要再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而终身困于后宅,在最好的年岁凋零。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那个“幸运儿”,在车祸死后穿越到了民国。
  但现在,她好像知道了自己穿越的意义。
  也许她的这场穿越,改变不了历史大势,但她改写了她最爱之人的命运轨迹。
  “娘,你睡了吗?”
  叶鹤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侧脸枕着枕头,扭头去看隔壁床的姚容。
  “还没呢,怎么了?”
  “咳咳,我想采访一下这位美丽的夫人,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从她知道她娘要带她逃出叶府后,她就已经很想问了。
  只是过去那两天,事情实在太多太累,直到如今彻底安定下来,叶鹤栖才找到机会问出口。
  姚容道:“在回答记者小姐这个问题之前,我要纠正一件事情。你的称呼错了,以后不能再称呼我为叶夫人了。”
  “姚小姐?还是姚女士?”
  “当然是姚女士。我女儿都和记者小姐您一样大了。”
  叶鹤栖没忍住笑出声来:“好的姚女士。”
  姚容学着叶鹤栖的姿势,同样扭头去看她:“我现在的心情有些奇妙。当初我为了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从老家一路找到了叶家;现在我为了自己和你能够好好活下去,又从叶家来到了这里。”
  “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犹豫和后悔呢?”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心情很轻松。就是有件事情很可惜。”姚容叹了口气,“你写给《女报》的那篇文章,我忘记拿走了。”
  叶鹤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她笑道:“我那篇文章写得不好。我的文笔不够精彩,积累也不够深厚,写散文无疑于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
  姚容不认可:“你为了教我识字编的那些小故事,都很有意思啊。你年纪小,暂时写不好散文,那为什么不写故事呢?就像《女报》上连载的那篇小说《镜中花》一样。”
  叶鹤栖一愣,垂眸思索,然后发现……
  这件事情还真有可行性!
  这会儿文化界很推崇用白话文来写小说,但多数白话文小说都带着点儿半文半白的意思。
  她要是写出一部大白话小说,就算内容不算特别精彩,看在文风的面子上,说不定真有报纸愿意刊登她的文章。
  不过具体要写什么内容,还得再斟酌一二。
  “对了鹤栖,到时我们给周小姐和陈主编寄封信吧。”姚容提议,“她们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一定会非常替我们高兴的。”
  叶鹤栖点头应好。
  “哎,我突然有一个主意。”姚容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主意?”叶鹤栖好奇。
  “你还记得陈主编为什么会向你约稿吗?”
  “因为我把自己劝娘的那番话复述了出来。”
  “对,重点是那番话。如果我没记错,陈主编的评价是:对于绝大多数深陷于婚姻困境的女性而言,那番话可以称得上是振聋发聩。你说,如果你把我们两个的事迹写成一篇小说,然后投稿到《女报》上,是不是可以激励更多的女性?”
  “嘶——”叶鹤栖倒抽一口冷气,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娘。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她娘这个想法也太新潮了吧!
  但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太让叶鹤栖心动了。
  姚容又有些犹豫道:“……可是这样一来,叶府的人看到了报纸之后,会不会去《女报》找陈主编和周小姐的麻烦,然后试图从陈主编和周小姐那里问出我们两个人的下落啊。”
  叶鹤栖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她上初中那会儿,老师最喜欢讲的各种民国八卦。
  “娘,你和叶扶光有领过证吗?”
  姚容摇头:“只有婚书。我逃跑的时候还把婚书一起带出来了。”
  叶鹤栖兴奋地搓搓手:“既然都要把我们的事迹写成小说了,那不如我们多做一点吧。”
  “做什么?”姚容这么问,心里却大概猜到了叶鹤栖的想法。
  “单方面在报纸上发表离婚声明,和叶家脱离关系,和叶扶光离婚!”
  “这……可我从来没听过有人和离是通过登报来和离的。”
  “以前没有人这么做过,但不代表这件事情不可以。”叶鹤栖冷笑,“叶扶光不是在沪市报社工作吗,到时我们就把离婚声明同时发表在沪市和北平的报社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叶扶光这混账做过什么——不是叶扶光抛弃了你,而是你,主动踢开了他,选择拥抱崭新而自由的生活。”
  姚容小声道:“离婚这种事情,对女人来说不光彩,但对男人来说,就是一桩风流事而已。”
  “不会的。”叶鹤栖眼中流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娘要是选择登报离婚,你就是民国登报离婚第一人,是反封建斗士,是女性解放意识的先驱者。而叶扶光,只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当年在网上吃过的每一个瓜,都没有辜负她。
  不就是营销吗!
  不就是炒作吗!
  她娘完全可以成为典例啊。
  营销策略她都想好了——
  姚容,一个受到封建压迫的普通女人,在跟着女儿读了一个月《女报》后,完成了意识的觉醒,实现了人格的崛起,最终带着自己的女儿反抗封建大家长,逃离封建压迫,迎接自由新世界。
  感人,实在是太感人了。
  激动,实在是太激动了。
  任何一个有志于民众思想觉醒的进步人士,都应该随手来一份《女报》,都应该看一看那部由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小说。
  而宣传语就叫——
  不读《女报》,不懂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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